老太监诶了一声,随着老皇帝朝宫中最偏僻一处而去。
国师塔是大楚国一立国就在深宫之中建造出来的一座黑色的高塔。
塔的位置在深宫的东北处,塔外有重兵把守,不允许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进去。
老皇帝走到门口,吩咐老太监在外面等着,他自己扶了扶发冠,走了进去。
塔中一层极黑,在正中间处放着一个古铜色看起来非常老旧的占卜器具。
那像碗一样的器具上板板正正的浮起来三颗铜币,看起来诡谲又神秘。
老皇帝看着那三枚铜币,眉宇间忧愁不断。
他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了二楼。
与一楼的黑暗不同的是,二楼是一处极为明亮的地方。
当初开国皇帝为了将国师塔建造得舒服一些,特意在二楼处凿开了许多窗户,方便阳光打进来也方便通风。
老皇帝穿着粗气,远远的就看见二楼处有一个墨发白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侍弄着花花草草,仿佛浑然未觉身后有人到访。
“国师大人!”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呼唤道。
面前墨发白衣的男人转过头来,面色淡淡。
他将手中修剪花草的剪子放着一旁,伸手招呼老皇帝:“坐吧。”
老皇帝唉了一声。
趁着眼前男人沏茶的时间,老皇帝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人,颇为感叹的说道:
“许久未见国师,上次您来为朕诊断,朕醒过来后也没见着您。”
“过去这么久了,朕都已经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一个黄土淹脖子的迟暮之年了,您还是这么年轻,连头发都没白一根儿。”
男人将沏好的茶递到老皇帝的手上,而后抬起头来。
若是顾清清此时站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得出来,面前这个被称作国师的人,就是在沧州留下一封信之后毅然离去的宋宴宁。
听着老皇帝的恭维,宋宴宁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诚如他之前所说,他们这种不老不死的人,不过是被时间遗忘,在漫长的岁月中独自承担痛苦的人罢了。
“您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吗?”宋宴宁开门见山的对老皇帝说道。
老皇帝见此也收起了闲聊时候的表情。八壹中文網
他沉下脸来:“我这次忽然的重病,是不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宋宴宁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西域的毒。”
老皇帝瞬间明白过来。
他轻叹一口气:“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并不可惜。但眼下皇储未定,这个国家未来交到谁的手里,才是我最不放心的。”
老皇帝有些忌惮的看了看楼下,又问宋宴宁道:“这‘天道’传达的消息,就不能出错,或是改变?”
宋宴宁果断地摇了摇头:“几百年来,从未出错。”
这话问了几百遍,老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还是忍不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关于‘天道’的故事,还是他登基以后才知道的。
那年他父皇刚刚仙逝,年轻气盛的他一如今日的赵明晰一样,是不信深宫中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的。
但当他被带到塔中,看见了塔顶上各任皇帝留下来的字迹,和那青铜作古的占卜器具时候,才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国师。
‘天道’就是那占卜器具的名字。
年代太过久远,谁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从何而来。
但每一任的皇帝和国师都知道,那碗中浮上来几枚铜币,下一任的皇帝就是几皇子。
几百年来,从未变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天道’,他们出国才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几百年富庶平安,才能成为这个大陆上存活最为久远的国家。
只是今日……
老皇帝想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老三,又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位几十余年,见过的明争暗斗还少吗?
两个孩子在他面前的小小伎俩,就如同班门弄斧一般,是小孩子把戏。
可再怎么玩闹,他也能够看出来,这无论是从谋略,还是性格来看,老四都更胜老三一筹。
说起来,老三哪哪都不像他,也就只有一个母家的身份能拿得出手了。
老皇帝愁容满面:“明晰是朕和他母妃从小看着长大的,朕又怎么会不疼爱?可正是因为朕从小看着他长大,比谁都清楚他有几斤几两!”
“国师大人,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宋宴宁给皇帝已经空了的杯子又添上茶水:“我不参与立储一事,全凭陛下定夺。”
“只是……‘天道’几百年来,从未出错。”
老皇帝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半晌,他将眼睛睁开。
“罢了,朕好好待明景,修复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届时让他好好辅佐明晰做一个好皇帝,也算是保住我们大楚的基业了。”
老皇帝抬起头,看向宋宴宁:“但在此之前,我不能先没了。所以烦请国师暂住宫中,帮我揪出来那个下西域毒的贼子来。”
宋宴宁点了点头:“这点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将那个搅乱局面的人给揪出来。”
“至于对外的那个身份,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借口,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
……
顾清清和刘根在京城一酒楼之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本叫嚣着的周洪将军被拉走调查,那几个与他发生冲突的百姓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小巷子,而后换上了新的衣服,藏匿在人来人往之中。
“顾小姐,您这招出得实在是妙。让他们自己自乱阵脚,站不稳脚跟,就没功夫来管我们了!”刘根感叹道。
顾清清扶着栏杆,嘱咐刘根道:“别忘了给那些被打伤的兄弟们多谢赔偿。”
“这个自然。”
两人闲聊之中,有人走了过来。
陆兴拿着最新传来的信,交到顾清清的手上:“公子说他今日待在家里,出不来了。”
顾清清看了一眼来信,是赵明景写的。
内容无非就是他被困在宫中办案,今日出不来,要顾清清这几日自行打算。
刘根拍了拍陆兴的肩膀,颇为惊奇的说道:“这才几日,你小子的伤就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