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赵明景那孩子,令妃在年轻的时候还抱过。
那时候的小团子小小的,软软的,比赵明晰还要可爱一些,她一抱起他便觉得有些母爱泛滥。
只是终究时过境迁。
皇帝膝下四子,大皇子生母平凡,自己也没有多大志向,早早地便娶妻生子,寻了一处富庶之地做享乐的藩王去了。
二皇子又因为犯下过大错,被贬去边疆,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回来了。
在京城之中争夺皇位的,便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人了。
虽然令妃曾对儿时的赵明景有过怜爱之心,但在夺嫡的这种大事情上,她却不能含糊。
毕竟皇位之重,只有她令妃的儿子配拿。
无论她儿子是傻或是精明,她都要未雨绸缪,将这皇位拿在手里。
在心底暗暗发誓的令妃并不知道,在她以为赵明晰出宫是为了寻找赵清时,她的那个傻儿子已经将自己入狱的兄弟周洪救了出来,两人正在酒楼之中称兄道弟,大吃大喝呢。
当然,如果她知道了,倒也没什么。
毕竟这次的事情,只是顾清清为了赵明景设下的一个局。是以,无论之前有多少人找过来,顾清清都不会同意。
而赵明晰无论什么时候来,顾清清都会点头同意。
顾清清百无聊赖地坐在樊楼之中,磕着瓜子,喝着茶。
近日因为频频有重要人物到场,樊楼已经禁止一楼的顾客行苟且之事了,这落在顾清清眼里倒是清净不少。
“赵公子,有人来找你。”小厮端上一壶热茶,暗暗地将写有身份的纸条递给顾清清。
顾清清垂眸看了一眼纸条,上面明晃晃写着“侯府”二字。
她并不知道这京中有几个侯府,也不知道侯府的势力究竟如何。
只是等来的不是她想要的人。顾清清便将纸条投入茶壶之中,墨水很快便氤氲出一团黑色。
随着黑色说出口的,还有顾清清冷冰冰又懒洋洋的:
“不见。”
小厮讪讪地将茶壶又端走,没一会儿,楼上便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像是在不满,又像是在警告顾清清。
“今天这都是第五壶茶了,这赵公子竟然一家都没见?”一楼之中,有几个自从顾清清对出对联后每日都来的书生。
他们虽然喝着茶吃着点心,眼睛却一刻都不停地看向顾清清的方向。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他的理想抱负究竟是什么,来了这么多贵人,硬是连一家都没看上。”
旁边有人撇了撇嘴说道:
“据我了解,御史,太守,将军……这几家可都被这赵大才子给拒绝了,他们的当家人正在家中气的摔杯子呢!”
“也不知道他在高傲什么,再怎么有才也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罢了。”男人酸唧唧的看着顾清清正下楼的背影,啧啧道,“整日里傲的跟个花孔雀似的,装什么装!”
顾清清见今日的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也等不来赵明晰的人。
便收拾东西下楼准备回家了,谁知道却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她视线凉凉地看向那一桌子人,道:“你说什么?”
旁边的人见正主过来了,下意识地拽了拽正在说话的那人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但说话的那人前几天拿着一堆礼盒,当众跪下向顾清清拜师,却被顾清清给拒绝了。自此之后他便觉得失了面子,从此之后怀恨在心。
此刻见着顾清清看他的眼神还是如同那日一般:冷漠中带着不屑。
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站起身来指着顾清清的鼻子,用整个樊楼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骂道:
“我说你就是一个空有一身穷酸书生气的花孔雀!出了樊楼,你以为你还能被如此敬重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是我赵家的人!”
那男人刚发泄完,便听见门口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声音虽然没有先前那人大,却中气十足。
最关键的是,众人好像有些熟悉这个声音。
回身望去,门口那人赫然就是京城唯一的皇商,赵家主君赵乐生,也是赵元绍的父亲。
京中俗话说,赵家一声吼,百姓抖三抖。
而此刻赵乐生还只是说了一句话,方才还嚣张无比,口出狂言的男子已经抖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赵乐生虽然年纪不算是太大,但由于年轻的时候过度操劳,额头上的川字纹显得格外的明显。给他的面相平添出几分威严的气质。
“你是前几日与我赵家合作的那个刘家的人吧?”
赵乐生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十分的慢,语调也是平平的。
但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人额头布满汗珠,微微点了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
“我们的合作不要继续下去了。”赵乐生如宣判死刑一般,盯着那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赵家不跟欺负赵家人的人合作。”
那男人听完后,一下子瘫软坐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求饶,便被赵乐生身后的府兵熟练地捂住了嘴巴,拖出了樊楼。
一旁围观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这年头,做什么生意都免不了和赵家挂上钩,若是赵家不与其合作了,那此人便是在做生意这一条道路上没有活路可言了。
收拾完了人,赵乐生这才将视线转移到顾清清的脸上。
看着与自己妹妹有些七八分像的那双眼睛,赵乐生的语气忍不住变得温和了一些。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对面我家酒楼中聊?”
顾清清抬眼看了一眼跟在赵乐生身后的赵元绍,见赵元绍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便点头同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娘亲有些神似,却是又有些陌生的一张脸,心底不知不觉中滋生了些许复杂的情愫。
看吧。
她顾清清也没那么苦命,也是有家人的。
但是沉醉在这种情感之中的顾清清,并没有注意到,方才赵乐生说的是“他家的酒楼”,而不是“他们家的酒楼”。
也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浑浊眸子下的深沉与算计,就是没有一丝属于亲人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