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派出所去吧。”
丁远想也没想就直接说。
肖勇看着他,憋了好几秒才动了动嘴皮子。
“别啊,送派出所干啥,大过年的。”
“啥?你啥意思肖勇?”
“没啥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快过年了,就别送他们去派出所吧?不然他们就得在号子里过年了。”
肖勇竟然同情起扒手来。
这点倒是令丁远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肖勇是谁啊?
那就是村里的小霸王,哪个小孩从他们家门前过,都会被他讹诈一番。
有的是烤红薯被他讹走,有的是橡皮擦要“孝敬”他。
更有甚者,想要巴结讨好他肖勇的话,必须纳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就是帮他写作业。
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被他剥削过,唯独丁远是个例外,这和他的性格有关。
别看他从来不和人打架,但是真要是打起架来,没有谁能占便宜。
最后都是哭着喊着保证不告诉自己家长,大哥你手下留情,丁远这才松手。
也因此成了肖勇憎恨和排斥的对象。
丁远觉得自己之前在车里睡昏了头了,竟然听出了肖勇在同情这些坏蛋。
“你这是要发善心?”他皱着眉头问道。
肖勇笑了笑,抬腿踢了这人一脚。
“回去吧,希望你们能洗心革面不再干这行了,做这些会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谢谢兄弟!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还是假不敢了?”
“真、真不敢了,如果你们遇到我还干这个,就请把我扭送到派出所吧。”
扒手一声声哀求,丁远无动于衷。
他此时想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肖勇又要做什么?
“丁远,我看这样吧,你给我个面子,把他们都放了。”
“肖勇,咱们好歹在高中的时候,听政治老师给咱们上过法律常识课,扒窃就是犯罪你不懂吗”
“谁不懂啊?”
肖勇挺了挺胸膛,大概是为了证明他腹中有点儿墨水。
“既然你懂法,你就应该知道有一项包庇罪。”
“啥‘包庇罪’?我不知道,你别瞎说!”
“我瞎说?包庇罪犯等同于犯罪!”
“你你……”
肖勇“你”了办天也没有想出能够说服丁远的借口。
那扒手见此情形,连忙跪地求饶:“小兄弟,求求你放了我吧,不然我家里老母亲还等着我给她抓药回去呢。”
“等你抓药?”丁远微眯着眼神。
“是是,家里老妈生病了,我本来是要去医院抓药的,可是没有办法进去。”
“为啥没有办法进去?”
“因为……因为没有钱……”
扒手说得令人动容起来,他低着头跪在地上,传出抽泣声。
丁远犹豫了。
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这么大个的男人在哭
如果真的送他去派出所,不用说,百分百是在看守所过年。
他家里的老娘和其他家属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可如果不送去,等于纵容了这些违法犯罪的行为,自己心里上这一关也过不去。
“丁远。”肖勇小声叫道。
丁远看向他:“那你处理吧!”
“不不不,还是你处理,你如果不愿意那么做,那就我来做。”
肖勇所说的“我来做”,就是指放走扒手。
“我上车去了,不能让司机等太久了。”
“小兄弟,谢谢你啊!”
那扒手大声冲着丁远感激地大喊。
“你谢他做啥?是我放了你。”肖勇没好气地说道。
扒手连连点头:“对对对,应该感谢你!”
“这就对了,别一门子心思上赶着去感谢要送你进派出所的人。”
“是是,小兄弟你说得对。”
就这样,扒手被肖勇放走了。
他得意地走上班车,屁股往丁远旁边的座椅坐了下去。
“怎么样?这也算是积德了吧?”
丁远看着他,认真地说:“肖勇,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有同情心?”
“我?丁远你开啥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的钱包被偷了,然后你又放走了扒手,你真……”
丁远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当然,他不是真夸他。
他只是觉得自从肖勇上大学后,性格就变得很反常。
“这就对了,以后跟我学着点儿,毕竟我在上大学,而你连大学都没有读过。”
丁远目光一瞬,问道:“你说啥?”
“我、我没有说啥,睡了睡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肖勇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
丁远只好作罢,不与他一般见识。
到了桐洋村。
丁远刚下车,就被人拦住了。
“小丁,你终于回来了,赶紧的。”
那人边说边拉着丁远朝财政所走去。
丁远乐得不用再和肖勇同路,招呼都懒得和他打,跟着那人走进财政所。
“你找我有啥事儿?”丁远不知道这人是谁。
“嗨,我是在别的村收购了一车笋干,今晚要发车了,要开税票,已经等你一天了。”
“啊?等我一天了?”
丁远顿时愧疚起来。
“大哥,对不住啊!我进城去了。”
“是啊,他们说你进城去了,我就只好在这儿等你,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进了办公室,丁远连忙帮他倒了一杯热水:“大哥,先喝点儿水。”
“真是不好意思,差点儿耽误你的大事了。”
“没事没事,幸好来得及。”
丁远立即打开抽屉,取出一本税票。
这人立即报上重量,丁远熟练地填写税票,写完撕下一联交给他:“大哥,请拿好。”
“小丁,你这么相信我?”
“啥?”丁远不解。
“我说多少重量你问都不问就开下来?”
“哦,哈哈哈,大哥,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如果虚报数量,一会儿发车的时候出关过不去的。”
“为啥?”轮到这人疑惑。
“因为你要过地磅,重量摆在那儿呢,如果不对头你连咱们桐洋村都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我是第一次运笋干出去。”
“大哥是第一次做笋干生意?”
“是是,这些笋干是我们几个村的,大家合计着自己凑一车到浙省去卖。”
“也好,出去看看挺好的。”丁远附和道。
“是是是,听说小丁原先经常跑浙省和沪市押车?”
“是的,大哥有啥指教?”
“不不不,不敢,我是想向你取取经,路上有啥需要注意的没?”
那人诚恳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