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告别了丁大福,快步朝后山走去。
他先是摸黑走到山脚下,才打开手电筒,这样村里人看见有手电光,也不知道是从他家出来的。
打着手电筒上山就比较正常了。
村里有不少人会在夏季和秋季的夜间到大山的溪涧里抓石蛙。
运气好的还能抓到娃娃鱼呢。
据说到了夜间,这玩意就在溪涧里发出小孩般的呜咽声。
丁远在小的时候也跟父亲到溪涧去抓过石蛙,父亲事先就告诉他,一会儿在山里如果听到小溪里有小孩哭,别害怕。
他问父亲为啥?
父亲说,因为那不是真小孩儿,那是一种鱼在水中发出的声音。
因为像娃娃哭,所以叫做娃娃鱼。
上了中学之后,他才在生物课本里真正认识了娃娃鱼。
原来娃娃鱼叫做大鲵。
也知道了大鲵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
从那以后他每次总交代父亲别抓山涧里的大鲵。
丁大喜虽然是个农民,但是对于比自己有学问的儿子的话近乎言听计从,再也没有碰过娃娃鱼。
丁远上山不久,就看见对面山上有手电光。
那就是进山抓石蛙的人。
他怕一会儿那人走到这边山上来遇上,便加快步伐朝山顶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路的下方山涧里有不少光在晃来晃去。
那就是抓山货和河鲜的山民们。
山涧里的人抬头看见丁远的手电光,大声喊道:“喂,兄弟,那里不要上去了,我们刚从那儿下来!”
这是一种友情提醒。
夜里抓石蛙的山民们都是这么朴实,会互相通气,以免你白跑一趟。
丁远也粗着嗓门回应道:“没关系,我是去放夹子的!”
放夹子,指的是放山鼠夹、和野兔夹。
农闲时,山民们都会想办法到山上去收点野味、山里的河鲜等等。
尤其是山鼠,又肥又大。
晚上放夹子,第二天上午来收夹子,保准收获满满,提溜着一大串山鼠回家。
让家里的婆娘架起木炭熏烤,用干辣椒圈儿炒上一两只下酒,那叫一个喷香。
剩余的大多数攒到到圩日的时候拿到街上一卖,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山涧里的山民听到他是去放夹子的,便继续在山溪里摸着鱼和蛙。
山里的凉风冷飕飕的。
好在丁远早有准备,临出门的时候穿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
这些经验都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传授给他的。
夜间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低好几度。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抬起头,终于看到山顶的天空有丝丝光亮。
丁远知道,那是快天亮了。
他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早就想着要到山顶来看日出,没想到今天要如愿了。
又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他终于登上了大山的顶峰。
他回过身朝山下的村子看去,蚂蚁小的村子里已经开始冒着袅袅青烟。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儿,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迎接清晨第一缕阳光。
在天边,一轮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红日如同一个调皮的小孩儿,一蹦一蹦地慢慢跳出了远处的云海。
霞光把云海染得通红。
丁远用力深呼吸一口,仰起头大喊一声:“啊……”
“啊……”
喊声在山里回响。
连日来所有的委屈、愤怒,全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俯瞰着山下的每个地方,墨绿色的山峦犹如有一幅幅生动的水墨画,令他欣喜不已。
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山顶的红日和整个世界的风景,快步朝山下走去。
……
桐洋乡财政所三楼。
吴宇和同伴拍打着值班室的门:“你们还没起床吗?”
“开门!上班了!”
“我们来接班来了!”
“……”
看守丁远的俩人睁开沉重的眼皮。
“谁呀,嚎丧啊!”
“丁远,你小子去开门。”
“不能叫他开,锁匙在咱身上呢。”
俩人口中嘀咕着坐了起来。
其中一人的手掏向裤兜……
“咦,我的锁匙呢?”
他吓得惊慌失色起来。
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丁远睡的地铺。
“人呢?丁远那小子呢?”
俩人双双朝门口望去。
洋锁还锁着,这锁只要出去就能顺手带上,就锁住了。
但是在洋锁的上方,那把明明锁住的大挂锁已经被打开了。
挂锁上还插着用红毛线串的那个锁匙。
“丁远跑了!”
“糟糕,咋就被这小子给跑了!”
“快快快……”
俩人打开门,脸色发白地看着门外的吴宇他们。
“兄弟,我俩睡着了,叫丁远那小子跑了!”
另一个垂头丧气地说道:“是啊是啊,被那小子给跑了。”
“啥?丁远竟然跑了?”
吴宇显出惊慌的样子问道。
但是他心中无比的舒畅。
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儿本事,竟然还真的从这儿给他跑掉了。
“走啊,快告诉所长去!”
吴宇立即脚住他们:“等等!”
三人转过身看着他:“你小子干啥?还耽搁啥?走啊!”
“不是,我是说咱们别白跑了,所长不在所里。”
“所长不在所里?那大早上的去哪儿了?”
“刚才八点到了所里,紧接着就赶去乡里开会去了。”
吴宇慢条斯理地说着。
“那……那咱们可咋办呀?”
那俩人听说所长不在所里,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那模样都快哭了。
“所长不在所里,那咱们可以分头去找找看呀,说不定丁远逃出去后躲在哪儿呢。”
“对对,要不咱们分头去找,吴宇你们两个去肖家埔村找一趟吧,说不定那小子回村去了。”
吴宇有些为难道:“不可能吧?他就那么傻么?好不容易逃出去了还回家等着咱们去抓呢?”
“那咋办?死马当作活马医好了。”
“好吧,那我们俩就去肖家埔村了,你们就在桐洋村找找。”
分好工,四个人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吴宇和同事到了肖家埔村,正好遇到肖木旺在村中间的村道上背着双手溜达。
一看见他们俩,肖木旺眉开眼笑起来。
“哟,这是啥风把咱们财政所的二位给刮到我们村来了?”
“肖村长,你在村里呐?”
吴宇知道他的为人,淡淡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肖木旺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道:“是赵所长派你们来的吧?你们想找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