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根在财政所听说了回来告诉我的。”
黄大山面带愧色。
“就是你不在财政所的那两天,有根去所里交税票,听说你为了搞垮赵所长想自己当所长,就伪造了一叠假证据去财政局告状,结果被局里查出来是假的票据。”
“啥?”丁远怒气反笑。
“所里是这么传的?”
“是,有根回来和我说的。”
柳媚仪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办公桌桌角,满脸凝重。
“大山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丁远兄弟,你不是,你的人品我黄大山是服的。”
“大山哥,现在有这些税票我再去一趟局里。”
“好,需要我做啥你尽管说。”
“行了,既然真的证据拿到手了,那咱们走吧。”柳媚仪懒洋洋地起身。
黄大山赔笑着脸:“柳老板,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吃了,改天收笋再来吧,这还有事儿呢。”
“好好,那您请!”
几个下了楼,在大门口看着柳媚仪发动边三轮。
丁远把那包票据紧紧地抱在怀中。
“柳老板、丁远兄弟,路上瞒着点儿!”黄大山挥挥手喊道。
边三轮“吼”的一声,留下一缕黑烟。
很快就出了山坊村。
柳媚仪一路加速,老掉牙的摩托车在山路上震颤。
丁远紧紧地抓住边斗的边缘。
柳媚仪眼角扫了一眼,说:“一个大男人了,坐个车会这么害怕?”
“媚姨,你骑得太快了。”
丁远只得老实说。
“快?不快一会儿如何赶上班车?”
“赶班车?”
“你不是被赵永波放出来了吗?这拿到了新的证据你不抓紧到财政局去?”
“要去。”
丁远原本想今天整理一下几包证据,明天早起坐最早的班车出发。
一大早走坐车的人少,赵永波等人也不会想到他会那么早进城。
“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一早……”
“不行,一会儿就去!”
“媚姨,我还没有整理……”
“还整理什么?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
也确实是。
丁远觉得柳媚仪说得有道理。
他抬起头突然觉得路不对劲儿。
他连忙转头喊道:“媚姨,你骑错路了!”
“没有错!”
“这不是刚才咱们走的那条路,去桐洋村的路错了,南辕北辙了!”
“错不了,这是去你肖家埔村的路!”
柳媚仪迎着呼呼的风大声说道。
“去肖家埔村?”
丁远瞬间懂了。
她这是要载自己回家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果然。
柳媚仪直接把摩托车骑到了丁远家院门口。
附近的邻居探出头来看,见是丁远和一个姑娘下车,便走过来笑嘻嘻地围观。
山村人就是这样。
哪家的小子带回来姑娘了,都会围拢过来看热闹。
“丁远,又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呀?”
“原先那个粮站站长家的姑娘呢?好久都没有来了?”
丁远并不介意,回过头解释道:“这是柳老板。”
邻居走到门口朝院子里看:“哎哟,瞧我这眼睛,竟然没认出柳老板来。”
柳媚仪板着脸,没有看他。
邻居有自我解嘲道:“都怪我,我是真没想到柳老板会提前来。”
往年王根福和柳媚仪都是在秋季中旬来的。
今年这就来了,难免令人想不到。
“丁远,你快点儿收拾,别一会儿时间不够。”柳媚仪冷冷地说道。
“好好,这就收拾。”
那邻居见状,立马返身就走。
丁远连忙跑到门口说道:“婶儿,麻烦你一会儿和我叔婶说一声,我有事儿要去办,让他们来我家住。”
“柳老板来了,你要帮她下村去收笋是吧?”
“是的。”
丁远也不多解释。
等邻居走了,他先走进灶房把该放橱子的放好,该盖上盖儿的盖好。
然后检查了一下灶膛,没有热灰就放心了。
出来后他关上灶房的门,并且把铜锁扣在了门扣上,但没有锁上。
因为堂叔和堂婶会过来,好方便他们进出灶房。
然后他进屋收拾了两身里里外外换洗的衣裤。
他把那些票据也快速地整理好,放在一个包里。
“媚姨,都好了。”
“收拾好了?”
柳媚仪看着他背的包,微微皱了皱眉。
“咋了?”
“你这包有些年头了吧?”
“是,这还是我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
那是父亲九月开学的时候,卖了两拖拉机毛竹,送他到城里上学时在小商品街的地摊上花三块六毛钱买的。
当时他高兴得抱着这个包不放。
从那以后,这个帆布包从军绿色,背到现在洗成了白色和浅绿色相间。
但他丝毫不觉得这个包旧,依旧去哪儿都备着它。
柳媚仪听完,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说来,这个包就跟你的亲人一样了?”
“是,特别是我爸走后,这个包就成了我对我爸的一份念想。”
父亲留下的其他东西,他无法贴身带着,唯独这个包可以时刻背在身上。
也是这个包陪伴自己的时间最久。
“但是,一个人不能总沉湎于过去,你得往前看。”
“你这个包很多场合不适合背,你可以换个包背一背。”
他当初跟着柳媚仪去杭城、沪市的时候,她见他背着这个包,总觉得他是因为没钱买好一点的包。
但是后来发现,她给了他工钱之后,他也不买新的包。
她还一直挺纳闷儿。
觉得他要么抠门儿,要么是完全不注重形象。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包对他有着这么深刻的意义。
“谢谢媚姨提醒,我会买个新的包。”
在外出的时候好背,不会让人觉得寒酸。
这个道理是他在凤西店里亮子告诉他的,以免有时候办事儿的时候被以貌取人了。
“你会这么想就好,快上车吧!”
丁远跨上车,柳媚仪就发动了。
老旧的边三轮颤抖着,发出沉闷的嘶吼,朝着桐洋村的方向冲去。
到了班车停靠点,柳媚仪停了下来:“好了,你先在这儿下车,我去还昌达老板的摩托。”
边三轮又一阵嘶吼,冲向了桐洋街。
丁远站在路边的停靠点等着车。
他没有手表,不知道这个点是几点,也不知道还有多久车才会来。
见旁边有个男人靠着电线杆子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像在打盹。
他怕惊吓到对方,走过去低声叫道:“这位大哥,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啥?和我说话呢?”
那人眨巴着迷茫的眼睛抬起头。
“怎么是你?”丁远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