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如此自信，一是知道这次科举不存在舞弊问题，二则这科举试题已经做过一次，左启志再做岂不是信手拈来。
更何况，左启志的试卷作答，李封还特意看过。
字迹工整，段语清晰，堪称是八股科考的状元之才！
此时，与几位监考官一样慌的，便是左启志本人了。
之前的试卷，乃是他贿赂考官让人代笔的，甚至他连试卷都不曾见过，这可如何作答。
当然，左启志也曾急中生智，想借屎尿之遁而去，奈何李封第一个不同意。
大殿之上，左启志危坐长案前，手提毛笔微微颤抖。
天子刘烨首辅李封合立左右，这阵势换谁都难免紧张，更何况还是本就没有真才实学的左启志了。
“左贤侄，有本相在，你无需紧张，速速答题便是。”李封还不忘安慰了左启志一番。
刘烨险些笑出来。
人家就是因为你李封才紧张的好不！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左启志只能硬着头皮落笔。
仅仅题了两字，李封的面色就随之凝重。
左启志书法公正，为何此时如此歪斜，状如狗刨？
刘烨笑而不语，只是静待左启志答题。
左启志书写数行，李封终于忍不住了，“持笔就不能稳重些吗？”
左启志一脸为难，这事他着实做不到。
刘烨道：“李爱卿，我看你我且退后几步，如此观摩，难免会影响考生发挥。”
李封点头，却又一阵诧异。
这痴傻小儿怎么突然帮着自己说话了？
刘烨自然不是在帮李封说话，他主要怕李封发现左启志答卷太差，中途叫停这场殿前监考。
虽然左启志表现不尽人意，但是李封还真没有叫停殿前监考的意思。
他与刘烨之间，本来就在轮局比试，自然不想落得下乘。
一个时辰后。
殿外虽然狂风大作，气温骤降，殿内的左启志却是汗流浃背，抓耳挠腮。
刘烨打了个哈欠，“这都已经巳时了，头榜考生，还没做完试卷吗？”
“陛下稍安勿躁！”
李封沉脸道，一副生怕刘烨中途反悔的模样。
刘烨翻眼点头，双手一揣，静等左启志答题。
两个时辰后，左启志终于起身。
李封第一个上前，“左贤侄可曾答完试题？”
左启志耗时如此之久，李封并未起疑，在他看来，这是左启志在进一步完善之前题目，好让皇帝对此无话可说。
看着一脸器重自己的李封，左启志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回李相，答完了。”
李封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这是要一览左启志才华了。
可是当他满怀希望的拿起试卷时，却是脸黑如墨。
且不说左启志答题如何，就是那字就写得横七竖八，犹如孩童涂鸦，甚至有多处还画了圆圈鸭蛋，看来是不会写一些字。
这！这就是左启志的答卷吗？
如果不是李封亲眼目睹左启志答题，他断然不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没有太多考虑，李封便要手撕试卷。
最起码，不能留把柄在皇帝手中。
奈何，一直懒散的刘烨却不知何时到了李封面前，“李大人，你这是何故？”
李封怒视刘烨，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烨随即道：“礼部尚书赵恭出班，代朕宣读左启志答卷！”
赵恭颤颤巍巍出班，接过试卷却是皱眉不止。
“不必宣读了！”
李封怒声拦住了赵恭，随之怒视几名监考官，“陛下，本相怀疑科举存在舞弊之嫌，需对监考之吏严查！”
刘烨微笑，“李相是觉得科考出现了问题吗？”
李封道：“臣正是此意！”
李封突然大义灭亲，一则是恼怒手下欺骗于他，二则是因为他深知，八股高中考生若都如左启志这般，自己必将一败涂地。
此时唯一办法，就是不惜亲自断臂，以证自身！
刘烨怒道：“来人，将科举监考官吏和舞弊考生左启志拿下！”
一声令下，御林军众冲入大殿，将左启志和几名监考官按倒在地。
李封见状，忙道：“陛下，此事重大应交刑部会审……”
“朕正是知道此事重大，所以准备前往刑部亲审！”
刘烨的话说到没什么毛病，但是李封隐隐却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
八股科考舞弊一事，迅速在京城传开，民众对此也是怒骂不已。
数日后，吴州刺史左贵亲自赴京见驾。
左启志涉嫌科举行贿舞弊，按大汉例律理当问斩！
自己儿子就要死了，吴州刺史左贵自然是坐不住的。
左贵年近不惑，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再加上那一脸横肉，活脱一恶煞屠夫。
事实上，左贵也并非士族大夫出身。
先帝之时，吴州沿海倭寇作乱，左贵从军颇立战功。
原吴州刺史出兵平倭，不慎中箭身亡，左贵得帅令霸占刺史府。
时逢大汉边境战局吃紧，总之左贵就是如此这般，趁乱得了吴州刺史之位。
李封早年虽有要替换左贵之职的意思，奈何吴州沿海倭寇之乱，却无人能平，最后只能看着左贵坐稳刺史之位。
近年来，左贵多与李封来往，关系倒也很是密切。
这些，便是刘烨对左贵的了解。
“陛下，某家儿子进京赶考，乃是为大汉鞠躬之举，却不知陛下为何要斩杀吾儿！”
左贵一介莽夫，又深知刘烨痴傻，态度自然也不客气。
对于刘烨而言，此番左贵进京，正是一举除掉左贵这反臣得最好机会。
然而左贵敢入京，自然有所倚仗。
毕竟左贵一死，吴江沿海倭寇入侵，便会致使吴江大乱。
此事杀左贵，得不偿失。
当下之计，自然还是要先稳住左贵。
“左爱卿何出此言，朕何时说过要杀令郎了？”刘烨微微一笑。
左贵眼皮一翻，“陛下既然不会杀我儿，那还是赶紧放了我儿，免得多事！”
左贵这般无礼的态度，在刘烨看来就已经足够被赐死的了，但是此刻他还要先忍耐才行。
“要查科举舞弊的是太傅首辅李封，此事还需左爱卿去问一下李爱卿……”
“砰！”
左贵一拳砸在龙案之上，“陛下休要戏耍某家，某家来见陛下，乃是李相要某家来求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