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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飞来的升职(1 / 1)

七月二十三,我的车驾终于进了盛都。想不到的是齐晟竟然给足了我面子,亲自到了宫门迎我。

我的小心肝有点颤,总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好心的。

齐晟一只胳膊还吊着呢,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淡淡说道:“先回宫歇着去吧,过几日还要准备册后大典,有你累的。”

我愣了一愣,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虽然齐晟有过许诺说会立我为后,可等这话真从他嘴里说出来了,我却是有点不敢相信了。就比如你刚刚得罪了顶头上司,已是做好了卷铺盖卷滚蛋的准备,上司却突然告诉你他准备给你加薪升职了。

你信吗?你敢相信吗?

反正我是不敢信的,就是想信,我也会先抽上自己几个耳光,先把自己抽醒了再说!

因为还没册封,我住的便还是原来东宫内的宫殿,绿篱已是在殿里候着我了,见到我又是一番惯例的哭哭啼啼。

我此刻没心情理她,只是问道:“你身上伤好了没?”

绿篱抹着眼角,点头。

我赶紧说:“那就别处待着去吧,我自己待会,想点事。”

绿篱听我这样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我关了殿门,开始考虑齐晟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真的要立我为后?这是为了守诺,还是说只是为了安抚手握兵权的张家?

第二日,张家的人也来见我,我这才对整个阜平事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六月十七,老皇帝突然于行宫驾崩,官方说法是因暑热引发中风而死,实际上却是番邦献的那几个美人太过生猛了些,老皇帝一时太投入,壮烈“牺牲”在美色的战场上。

太后林氏手腕厉害,在皇后有所行动之前便及时封锁了行宫,只向尚在宛江船上的太子齐晟传出了消息。

齐晟接到消息后立时利用阜平水军扣下了老九齐翰,自己则赶回行宫主持大局。与太后林氏商讨之后,决定暂不发丧,对外谎称云西有变,命禁军护送皇帝与后宫嫔妃返回盛都,同时火速从江北大营调兵五万调往京畿要害之地护卫。

茅厕君只身被困,眼看着事态发展却无能为力。

赵王身在盛都,消息不畅,待他知道,齐晟的大军已经到位,无力回天。

于是乎,有太后的支持,阜平水军与江北军的撑腰,熬了十多年的皇太子齐晟,终于顺利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皇后与太后也跟着抬了抬屁股,一个升了太后,一个升了太皇太后。现在,只剩下我这个太子妃还在原地待着,等着晋升为皇后。

张家来的是张氏的一个堂兄,名叫张轩的,与我简略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了说盛都此刻的形势,嘱咐道:“皇上新立,根基未稳,许多地方还需要我们张家,娘娘这里只需放宽了心等着便是,册后诏书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轩口中停了停,小心地瞥了我一眼后,又小声说道:“祖母那里还有交代,叮嘱娘娘既登后位,就得有容人之量,皇上宠哪个宫妃并不重要,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娘娘能早日诞下嫡长子,只有那时,我们张家的地位才是真的稳固了。”

这话我很明白,皇后的娘家也是得夹着尾巴做人的,只有我成了太后,张家怕才是能挺直了腰板喘口大气。

张轩见我缓缓点头,迟疑了一下,又低声说道:“有件事娘娘心里还是有个数的好。”

我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什么事?”

张轩很是小心地看着我,说道:“赵王妃江氏前几日忽地暴病身亡了,大嫂已是亲自前往看过了,尸首有些不对。”

我一下子愣住了,江氏不过是骨折了两处,怎么会暴病身亡了?尸首不对,是被调包了?这么说就是假死?我脑子里忽地想起元宵节那夜,齐晟在太液池边上的树林中与江氏的对话来。

江氏说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齐晟说让她多给他些时日。

我身上阵阵发冷,齐晟这才刚登基,这就等不及了?这么说我这皇后也是做不了几天的了?

张轩劝我道:“祖母说了,娘娘什么也不要做,只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只要位分在那里摆着,就是再得宠也越不过您去。”

呀!你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得宠不得宠的问题,我巴不得齐晟能一辈子只宠幸江氏一个,沾都不沾旁人。我担心的是江氏向齐晟要的是一双人,齐晟那厮可千万别再一时脑热就解散了后宫啊!

因为有了这个忧心,册后大典的事情我便也不怎么上心了。没过两日,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竟然来了。

茅厕君比在阜平时瘦了许多,身形却更显挺拔,穿了一袭淡淡的青衫,乍一看倒是有了点风中劲竹之姿。

茅厕君与我见了礼,然后对我惊愕的神色视而不见,只是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把娘娘册后大典之事交与了臣,臣今日特来问问娘娘可有什么话吩咐。”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回过神来后便命绿篱将殿里的宫女都带了出去。

茅厕君嘴角微微一挑,轻笑道:“娘娘应该避嫌。”

避个屁的嫌,若是齐晟想要我避嫌,就不会叫茅厕君来主持册后之事了。

我走到茅厕君身前站定,问道:“他可是要对你与赵王下手?”

茅厕君抬起头来,讥讽地笑了笑,答道:“命会留着,母后手里有先帝的遗诏,不许他残害手足。”

命会留着,可到底能活成什么样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伸出手来拍了拍茅厕君的肩膀,劝他道:“心量放宽点,好死不如赖活着!”

茅厕君微微张开了唇,讶异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收回了手,走回去坐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才又张嘴问道:“你说他叫你来主持这大典是什么心思?这是要抓你的把柄还是要抓我的?”

茅厕君想了想,答道:“应该是想给我难堪吧。”

我愣了一愣,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事怎么就给茅厕君难堪了。

茅厕君那边却是轻轻地笑起来,说道:“既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想了。我来问你,你现在可还恨他之前将你弃之不顾?”

茅厕君话题转得快,我有点跟不上,慢了半拍才回答道:“恨不恨的有什么用?总得在他手下讨饭吃。再说了,哪那么多恨啊,他又不欠我的,没理由就得把我捧手心里哄着。事后想想,我倒是觉得这样不错,他一次没卖了我,下次再卖的时候,总得事先思量思量。”

茅厕君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我片刻之后,才又说道:“你不像是人贩子养大的,他没这个见识,也教养不出你这般心胸的女子来。”

他这样夸我,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笑道:“我哪是有什么心胸啊,我是没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遇而安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着呢?

茅厕君算计齐晟,便从我这里入手,想着叫齐晟自乱阵脚,结果齐晟阵脚没乱,反而将计就计了,也是利用我把茅厕君引上了钩。这两个兄弟就这样相互算计着下绊子,没提防却都被远在盛都的赵王阴了一把。

这样的争斗,离得近了难免会受波及。恼不恼?恼啊,就像被人打了左脸,想扇回去吗?傻子才不想呢,可手没那么长啊,有伸出去的那劲,还不如赶紧抽回来把右脸护起来,省得再挨一巴掌。

看开了,自己反倒还痛快点。

我与茅厕君两个相对无言,他默默地坐了片刻,起身走了。

绿篱满眼忧虑地从殿外进来,低声埋怨我:“娘娘真是糊涂,这会子避嫌还来不及呢,怎的还要与他独处?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您洗都洗不清了。”

我赶紧装没听见的,起身移到了内殿里,趴在床上叫绿篱给我敲背。

绿篱手上忙活着,嘴里也不得闲,小声地嘀咕着:“娘娘,您总是这个样子可不成,宫里那么多人都盯着您呢,您整天不出门,那伙子狐媚子们都要上天了,这些日子为了位分上蹿下跳的,一个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千方百计地往皇上身边凑。”

我不由叹了口气,想想这伙子嫔妃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的整日里这么旱着,齐晟这事干得真不地道!你爱江氏是爱江氏的,可偶尔也得给别的花草浇浇水松松土嘛!

绿篱听我叹气,准是又会错了意,便听得她恨恨说道:“娘娘该拿出点往日的手段来,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子小妖精才好!”

快拉倒吧,我闲得去惹这事。

我赶紧止住了绿篱的话,苦口婆心地劝道:“绿篱啊,虽然与人斗其乐无穷,可咱眼光能放宽点不?打扮得妖气好啊,赏心悦目啊,没听说过一花盛开不是春,群芳争艳才成景吗?”

绿篱小姑娘歪着脑袋很是专注地思考了一番,顿时醒悟,十分敬佩地看着我,赞道:“还是娘娘明白!”

我点了点头,还来不及欣慰一下,便又听绿篱接着说道:“奴婢明白了,就叫她们几个自去争,斗得个两败俱伤,咱们只等着坐收渔利就好!”

我愣了一愣,丫头啊丫头,我话里的重点不是“争”,而是“艳”好不好?好不好?

不过绿篱这话却也提醒了我,指望着女人那点小心眼来自发自动地维护后宫稳定和谐那是不太可能了。与其叫她们自己乱哄哄地斗成一团显得咱这个准皇后没手段,还不如想法叫她们斗不起来才好。

可这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肉”却只有齐晟那么一块,偏还叼在江氏嘴里呢,这可如何分得均嘛!哎呀呀,可是要了亲命了。

我这里发着愁,多日不见踪影的齐晟却突然来了我的殿里。

绿篱跟吃了喜鹊蛋一般,脸上憋不住的喜气洋洋,我却暗自心惊,明儿就要举行册后大典了,齐晟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

齐晟没穿龙袍,只一身玄色缎袍,独自走进内殿,站了片刻后,突然没头没脑地与我说道:“你跟我来。”

我不由一怔,正想问问去哪,就听得齐晟又补充道:“你一个人。”

说着率先转身向外走了去,我没法,只得老实地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齐晟带着我绕游廊,摸小径,一直走到皇宫东北角一处极僻静的小宫室外才停了下来,然后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那宫室里有些昏暗的灯火发起呆来。

我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个时点上领着我来这么僻静的地方,这是做的什么打算?

齐晟突然说道:“她就在里面,吃了很多的苦,是我有负于她。”

我心里一凛,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她”说的是谁了,赶紧叫道:“你不能这样!现在可不是惹恼张家的时候,你一定要冷静,爱情诚可贵,皇位价更高!她吃苦,这宫里谁不吃苦了?黄良媛、李承徽、陈良娣她们整日里守活寡一般,就不苦了?”

齐晟转过身看着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生怕他一到了江氏近前就会脑供血不足,忙又给他分析这里面的利弊,“我做不做皇后不打紧,只要有吃有喝,不做更好。问题是你怎么安抚张家?没有我的后位,他们为什么要支持你?现在你才刚刚登基,根基未稳,万一张家翻了脸,转而去支持老九怎么办?岂不是又要打了起来?”

如果张家真的助茅厕君篡位,不论输赢,以齐晟这厮的狠毒劲,怕是都要杀了我这个张家之女泄愤的。哎呀呀,可是危险!

齐晟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能容得下她?”

“容!绝对容得下!”我急忙叫道,又生怕齐晟觉得我没诚意,赶紧举了右手发誓,“你叫我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都行,只要你先别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去就成!你告诉她,叫她放心,我保证能把黄良媛她们都看严实了,绝对照不了你俩的面!就是不小心飞只苍蝇到你跟前去,那也是只公的!”

眼见着齐晟却没什么反应,我心里越来越没底,到后来竟突然腾起了一股子邪火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女人不懂事,你一大老爷们怎么也跟着胡闹呢?还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个皇帝该干的事吗?你不想着怎么治理国家,却整日里把心思放女人身上,有意思吗?女人算什么啊?胖的瘦的美的丑的,吹了灯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们愿意情啊爱的糊弄自己高兴,你也就跟着一起糊弄糊弄就得了,怎么还要动真格的了呢?你是个大老爷们啊!你是个皇帝啊!好好的三宫六院你都不要,你是男人吗?你傻啊?”

我一口气骂爽了。

齐晟被我骂傻了。

我停下大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立刻也傻眼了。

这世上谁最傻叉啊?不是杨严,不是茅厕君,不是齐晟,那是我啊!是我啊!我这是对着一个皇帝吼了些什么话啊?

我想着若想糊弄别人,首先就要糊弄了自己,于是,我赶紧催眠自己当刚才的事情都没发生,挥袖扑打了几下自己身上,语气轻松地说道:“蚊子还不少,哈?”

齐晟一直沉默。

齐晟比我高了许多,又是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是觉得他身上有森森的冷意渗了过来。

我赶紧想如果这会能逃出宫去,叫人联系了张家与茅厕君临时起兵,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悲催的赵王同志能用得上不?

我这里一心想跑,那边齐晟却是哑声问道:“我在你眼里便是如此?”

难不成我说了这么多,他都以为我一直在说反话?他这都什么理解力啊?

不过我没敢答话,我就觉得吧,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高兴不了,干脆不如装哑巴的好。

齐晟那里又沉默了片刻,伸手拉了我就要往那宫室里走。

我急忙挣了挣,却发现他手上攥得很紧,压根就挣不脱,只能告饶道:“皇上,这事就不是咱俩拉着手去办的事!你要是想让我去做恶人呢,你就松手,放了我一个人过去,你先在外面等会儿,也能显出你是英雄救美的范儿来!”

齐晟回了头来看我,怒道:“你闭嘴!”

我这人没胆,吓得连忙闭了嘴。

齐晟虽伤了一只手,可另外一只却是极有劲,连拉带拽地把我扯到了那宫殿外,外面早已有值夜的宫女见到了我们,急忙上前来冲齐晟行礼,叫道:“皇上!”说着又冲我福了一福,张了嘴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好,一张小脸顿时都急红了。

我看得心疼,赶紧摆手,“没事,没事,心意到了就好。”

齐晟却是冷声说道:“没长眼睛?这是皇后!”

小宫女忙给我跪下了,惶急地叫道:“皇后娘娘恕罪。”

我一怔,不由得向齐晟看了过去。吓!难不成这小子被我骂开窍了,不打算和江氏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齐晟那里却是冷哼了一声,扯着我继续往殿里走。我回头看那小宫女,见她才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娇娇小小的,此刻吓得伏在地上颤颤发抖,心里顿时更软了,只回着头叫道:“赶紧起来,地上凉!可怜见的——”

齐晟手上的力道顿时更大了些,疼得我“哎哟”了一声,也没能把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完,人已经是被他扯进殿去。

殿里还有几个宫女在守着,见了齐晟进来齐齐迎上来行礼,齐晟喝了一句:“都滚出去!”说着直把我拉到内殿门口,这才猛地停下了,用力抿了抿唇,扯着我进了内殿。

他人高马大,张氏身材虽也算高挑,可步子却比他小了许多,我被他拉扯得有些踉跄,直往前冲了好几步这才停了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床上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江氏来。

齐晟此刻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看着江氏沉默不语。

江氏也睁开了眼,目光从我身上转到齐晟身上,又从齐晟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几次来回之后,唇角上就泛出了一丝淡淡的讥诮来。

看着江氏那张小苦脸,我也是十分苦闷啊!

活了二十多年,我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啊,就我和她这关系,放现代也算得上是正室和小三了吧?

该怎么着才算是正常的?是该打江氏一巴掌,还是该转头抽齐晟?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打江氏,不忍心,抽齐晟,没胆量。

我连连吸气,几次努力,终于对着江氏说出一句话来:“你……受苦了!”

此话一出,齐晟与江氏均是一愣。

我第一句既说出了口,后面的话也顺溜了许多,上前仔细看了看江氏,关切道:“身上的伤可是好些了?最近吃着些什么药呢?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和我说,我帮你安排。先放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想太多,自己身体好了最重要!皇上那里你放心,我替你看紧了,现在虽不能给你个名分,不过你也得理解一下皇上,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心可是一直在你这里的……”

江氏傻了,一双杏眼眨啊眨地看着我,小嘴哆嗦了几哆嗦都没能说出话来。

齐晟却是直接上前一把将我从床边提了过来,冷着脸拎到了殿外,怒道:“你给我在这里等着!”

我不敢和他起争执,连忙举了双手保证:“没问题,没问题!”

齐晟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又进了殿内。

我心里此时却是已经安稳下来,齐晟既然承认了我皇后的名分,这会子就该是去想法安抚江氏了。

果然,也不知道齐晟与江氏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就突听得江氏音量拔高,尖声叫道:“皇上不用替映月考虑,就当映月死了就是了!”

我一时好奇心起,忍不住往内殿门口凑近了点,用手罩在耳朵旁听他二人的谈话。齐晟的声音有些低沉,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听得江氏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若无情我便休,皇上请走吧。”

殿内顿时静了一静,然后就听到齐晟的脚步声从内向外而来。

我忙踮着脚尖往外跑,人刚离了殿门,齐晟的身影已是出现在视线之内。我忙又装模作样地抬头去看月亮,直到齐晟走到我身边了这才惊愕道:“啊?聊完了?”

齐晟面色阴沉,也不接话,只微微低了头打量着我。

我索性就大方地认了,“江氏的话只言片语地听到了那么一点,连不成句。你的话却是一个字也没听到,大可放心!”

齐晟没说什么,拂袖就向外走去。

我又回头看了眼,飞快地合掌冲着内殿的方向拜了拜,江氏你就先认了吧,待我以后根基稳固,大权在握之时,一定全了你和齐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八月十九,册后大典。

大明宫中,我穿着皇后礼服,戴着凤冠霞帔,在齐晟身前是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几次折腾,人都快晕沉了,这才走完了那一套法定册后程序,有了皇后的“上岗证”!

齐晟再执起我的手,带着我一步步走出大明宫,一同俯视高台之下的芸芸众生。

在文武百官千百将士的高呼声中,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唯我独尊天下尽握的感觉。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男人一生所求,不过如此了!

这感觉,真好啊!

当然,要是身边没有齐晟那就更好了!

册后当夜,皇帝按理是要歇在皇后处的。绿篱很兴奋,我很苦闷。

绿篱往浴桶里撒着玫瑰花瓣,红着眼圈念叨着:“娘娘熬了这许多年,总算是熬到了,老夫人要是能亲眼看到娘娘的册后大典,那该有多好啊!”

哎?这话怎么从绿篱嘴里出来就有点变味啊,说的好像张老太太早就翘了辫子一样,人张老太太可是活得壮实着呢!

我瞥了绿篱一眼,张了张嘴,还是忍下了。

绿篱把一篮子花瓣都撒我浴桶里了,还觉得不够,从旁边抓了一篮过来,往浴桶里倒。

我实在忍不住了,和绿篱打商量:“绿篱啊,咱能别再扔花瓣了吗?你这是洗我呢还是洗花瓣呢?”

绿篱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眼圈立刻不红,只严肃地教育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和奴婢调笑,一会儿皇上就该来了!不把您身子洗得香喷喷的,行吗?李承徽那肤如凝脂是怎么来的?那可是整日里用羊奶泡出来的!就黄良媛的胸,您可知道她每日里吃多少木瓜?还有陈良娣……”

“得!打住!”我赶紧止住了绿篱的话,“我泡,我泡还不成吗?”

绿篱得意了,又往浴桶里倒了半篮子的花瓣,然后又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娘娘,我给您和皇上预备了点美酒,一会儿皇上来了,您就邀着他一起喝点。”

我一愣,顿时明白了绿篱的意思,快拉倒吧!一次酒后失身就足够了!

绿篱见我不语,遣退了旁边服侍的几个宫女,苦口婆心地劝我:“娘娘,奴婢知道皇上寒了娘娘的心,可您得生下皇嗣,只有这样您地位才能稳固!就因为这,家里把太医院的宋太医都打点好了!”

那个擅长妇科的宋太医?

我打了个寒战,一想起自己以后还要怀胎十月生儿育女,就觉得肚子里一抽一抽地疼。不成,这事说什么不成!孩子得有,但是那不能是我生的,不论哪个生都成,只要他母族寒微就成!

最最好,叫齐晟与江氏生个孩子,好歹也算得上是他二人“爱情”的结晶。

齐晟来得很晚,我已是坐在内殿打了半天的瞌睡。

绿篱一个劲儿地杵我,“娘娘,醒醒,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

我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去,只见齐晟也已换上了常服,龙行虎步地从殿外进来。

绿篱带着人迎上前去替齐晟更衣。

齐晟却是挥了挥手,屏退了绿篱等人,他视线从案几上的酒壶上划过,嘴角上便挑上了一抹讽刺的冷笑,走到我面前坐下,嗤笑说道:“你不用借酒装疯,我在你这坐坐就走。”

我一时有些愣,眼睁睁地看着齐晟把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独自先饮了一杯,默了一默,这才淡淡开口道:“我九岁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要娶张氏为妻。”

呵!这是要喝酒谈心了?我赶紧又给他满上了酒,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齐晟看着我讥诮地笑了一笑,“人们都说是因有人在成祖面前赞我好圣孙,所以成祖才传位给了先皇,想经由先皇之手将皇位传到我手上。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事。”

本着做一个好听众的原则,我适时地睁大了眼睛,问:“哦?那是怎么回事?”

齐晟扯了扯嘴角,“张氏祖父张生乃是成祖最宠信的武将,成祖微服出去的时候经常会去张府落个脚,最初时我只当这是因为成祖宠信张生的缘故,后来我才知道,成祖每次去那里,不过只是想着遇到一个人而已。”

我心里一动,成祖去张家不会也是去偷情的吧?对象是谁?难不成还是少有美名的言氏?

齐晟喝了杯酒,目光转到了我脸上,说道:“就这样去了许多次,有一次,成祖终于遇到了那个人。当时正是寒冬,那人却带着五岁的小张氏在后园子里打雪仗玩,成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许久,那人才发现了成祖,带着小张氏过来给成祖见礼,说看到小张氏一时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便也起了童心,还笑着问我和老九要不要和她们一起玩。我那时性子比老九野许多,也贪玩,早就在一旁看得十分动心,听她邀便过去了,老九比我懂事,摇头说要陪着皇爷爷,不肯和我们一起去玩。”

我听了个稀里糊涂,齐晟那里却是已喝了许多的酒,说到这停了下来,视线虽看向我,却又像是已经透过了我,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齐晟忽地自嘲地笑了笑,“从那起,成祖就明显地待我与其他皇孙不同。他曾笑着问我张氏如何,我就答女孩子又娇气又蛮横,是个麻烦。成祖当时却不高兴,说张氏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能娶她是谁的福分。那以后,成祖再问我张氏怎么样的时候,我就一直说张氏的好处了。”

我总算听明白了点,顿时对齐晟同情起来,靠着女人发家,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个腻歪。

眼看着齐晟有点喝高了,我便又给他添满了酒,劝道:“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喝酒喝酒!”

齐晟却没端酒,扶着案几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向殿外走去。

我跟在后面急忙招呼齐晟贴身的小内侍,“赶紧地,扶着点,东北角上的幽兰殿,认识路不?”

齐晟回头又冷冷瞥了我一眼,冲那小内侍吐出几个字来:“回寝宫。”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绿篱在一旁悔恨得直撞墙,嘴里念叨着:“都怪奴婢,好好地非喝什么酒啊,喝什么酒啊!”

我考虑到她一时半会撞不倒墙,也撞不死自己,又想明天还有更费力劳神的事情,便也没理会她,洗洗自己睡了。

第二日,帝后不和的传言便在后宫里流传开来。

茅厕君来给我做册后大典的事后总结汇报工作,我遣退了所有的人,用了几根筷子,蹲地上给他讲解为什么三角关系乃是世上最最稳固的关系!

“那!你看,如果这是齐晟,这是江氏,那么这一根就是我,我们三个组成了后宫之中的三角,缺一则后宫不稳。”我用筷子搭成了个三角形,摆在了茅厕君面前,回手又取了两根过来,借着代表齐晟的那个筷子又搭了一个三角形,“而这三根,齐晟,你九皇子楚王殿下,张家,是眼前朝堂之上的三角,少一个则必起血雨腥风。”

茅厕君抬眼看了看我,问:“赵王呢?赵王算哪一角?”

我不由得咂了一下嘴,“咱能别提那倒霉孩子吗?”

茅厕君看着我不语,眼神很是坚持。

我无奈,只能又添上了一根筷子,在地上两个三角形上都比画了一比画,说道:“这四角关系呢,却是世上最不稳定的,你看,往哪边倒都有可能。而赵王,他现在就是第四个边,无论放在后宫还是前朝,都属于不稳定因素。咱们先不提他!”

茅厕君了然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却是问我:“这也是人贩子教你的?”

我咂了咂嘴,叹道:“得!咱们还是说赵王吧!”

茅厕君扬眉笑了,用手将地上的筷子划拉到一起,说道:“嗯,这些我都明白了,只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蹲地上有段时间了,腿有些麻,干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从茅厕君手中又抽出三根筷子来,看着他说道:“因为我还要与你再说一个三角关系,这才是我真正想和你说的,前面两个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

茅厕君不语,静静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将手中的三根筷子一一摆到地上,沉声说道:“这是你,楚王殿下齐翰。这是我,皇后张氏。而这一根……”我将手中最后的一根筷子放下,“是齐晟的某个儿子。”

茅厕君许久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

我坦荡地和他对视,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茅厕君终于低声问我:“你想做太后?”

我郑重点头,答:“不想做太后的皇后不是好皇后!”

茅厕君轻轻地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从地上站起身来,用脚将地上的筷子都踢到了一旁,与茅厕君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个回话。”

不曾想茅厕君倒是个极爽快的人,第二天就派人给我送了个金三角来。

绿篱脸上有些不高兴,嘟囔着:“没见过给人送礼送这东西的,分明就是对娘娘不敬!”

我劝她:“你有发牢骚的工夫,不如去盯着黄淑媛她们点,别一个不留神再叫她们钻了空子,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叫她们赶前头生了孩子。”

绿篱听了这话精神头立刻上来了,干劲十足地出了兴圣宫,本着“篱笆扎得牢,野狗进不来”的原则,在通往大明宫的各个小道上安插了人手,高标准,严要求,一旦有后宫嫔妃试图接近齐晟,或是齐晟试图接近那个嫔妃,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皇后的兴圣宫。

对于绿篱工作能力我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同时,对其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很快就发现,这项工作看似开展得很热闹,实际上却没什么作用。

因为,齐晟压根就哪个美人都不亲近,除了偶尔去一趟东北角上的幽兰殿之外,就不往后宫里来!而幽兰殿里住的什么人,大伙竟然谁也不知道!

后宫众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大明宫外顿时清净了许多,同时,我的兴圣宫也热闹了起来,各宫来抱怨叫苦的嫔妃络绎不绝,都快把兴圣宫的门槛踩断了。

对于诸位美人的哭诉,我只能表示深切地同情与无能为力,老天不下雨,你能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我心里也挺着急,齐晟一日没儿子生出来,我一日就升不到太后的位子上去。

既然齐晟只肯偶尔去一趟幽兰殿,我也只能往江氏身上使劲了,可着劲地往幽兰殿里送各种滋补品,恨不得江氏立刻活蹦乱跳起来,也好与齐晟郎有情妾有意,干柴逢烈火,旷男与旱女!

可那次击球赛上,江氏伤得挺重,胳膊腿都折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她身子骨本来一直就弱,这下子可好,三天两头得就晕死过去,直到入了冬,还时不时地急诏太医。

我心里十分气愤,元宵节家宴上再看到赵王时,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些许鄙夷之色。

赵王迎着我的目光看上来,却是讥诮地笑了笑,远远地冲我举了举杯,然后一仰而尽。

我心里大怒,示意身后的绿篱上前,暗中吩咐:“把赵王的酒给我换了,可着劲大的上!”

绿篱虽然不明白我为何和赵王突然结了怨,却仍是坚定地去执行我的命令去了。一会儿之后,赵王那里就明显地喝高了,晃晃悠悠地起来就往外走,身后的内侍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独自踉跄着出去了。

我心中大喜,暗中瞥了一眼身边的齐晟,见他丝毫没有注意我这里,赶紧带着绿篱也悄悄地起身下了殿。

到了殿后,我先蹦了蹦,活动一下手脚热热身,把披风接下来丢给绿篱,嘱咐道:“你一会儿看准了,兜头给他盖上去,使劲抱紧了他的脑袋。”

绿篱十分地紧张,抱着披风说话还打着战,“娘娘,我、我、我没赵王殿下高,我怕够不着他啊!”

“笨!蹦起来往前扑。他都醉成那样了,你怕什么!”

绿篱还是打退堂鼓,“要不咱们找两个小内侍来做这事吧,一准能成。”

我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绿篱的脑门,“这事找了别人做早晚得露馅,再说了,亲自上手才解气!我早就瞧那小子不顺眼了,今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绿篱还是迟疑着,我便启发她,“你就想他是黄良媛好了!”

绿篱脸色亮了亮,不过还是带着些畏缩之色。

我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你权当他是江氏,反正他们曾是夫妻,夫妻本一体嘛,也差不了太多。”

绿篱精神立刻抖擞了起来,从地上蹦了蹦,低声欢呼:“娘娘,咱们再找根棍子去吧!”

望着绿篱那张雀跃的脸,我终于明白,有一种狗,天生就是用来追兔子的。

绿篱左顾右盼,试图在附近找着根棍子。

我忙扯住了她,小声劝阻:“快省省吧,等你再找着根棍子,黄花菜都凉了。”

赵王转过去有一会儿了,我估计着,就算是大号,这会子也该回来了。我指挥着绿篱躲在一根粗大的廊柱之后,自己则藏身在另外一根后面。

片刻之后,便听得有脚步声从游廊那头由远及近,我悄悄地探了个头,果见赵王独自一人一步三晃地从远处来了。

我赶紧冲着绿篱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准备好。

绿篱似还有点紧张,一只脚不自觉地轻轻敲着地面,踩鼓点一般地打着节奏。我有一种预感,这丫头要给我坏事。

果不其然,赵王脚步声越来越近,耳听着就要到了跟前了,忽听得绿篱大喝了一声,然后就举着披风扑了出去。

我以手抚额,悔得肠子都青了,又恨不得一巴掌把绿篱给拍晕过去,有这样偷袭前还给人家个信号的吗?绿篱,咱们这是要打人闷棍啊,不是要做劫人劫财的山大王啊!

唉!果然隔行如隔山啊!

此刻再埋怨绿篱已然没用,我急忙也跟着后面冲了出来,只期冀着绿篱瞎猫碰上死耗子,赵王醉大发了,只被她声音一吓就瘫倒在地上才好。

不过,这得醉多么大发才能有这个效果啊!

就见赵王身形极迅疾地一晃,避过了绿篱如猛虎般一扑,然后脚下一勾,绿篱人便继续向前扑了过去。同时,赵王掌刀挥出,只劈向绿篱颈后。

我一看大惊,忙叫道:“手下留人!”

赵王的手略顿了顿,还是继续劈了下去,不过势道却是明显着减弱了许多,便听得绿篱小姑娘闷吭一声,人就委顿在了地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绿篱这样的!

我又气又急,忙上前去看,先摸了她颈侧的动脉,又测了测她的鼻息,见她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转回头看向赵王。

赵王忙用手扶了头,醉酒似的往廊柱上倚去。

我说道:“行了,快别装了,赶紧的吧,这地上这么凉,躺久了非得生场大病不可,过来搭把手,把她给我扶起来。”

赵王身子明显僵了僵,不过却是站直了身体,走上前来弯下腰眯着眼睛探究地打量我。

我左右看了看,指了不远处的望梅轩,说道:“就那里吧,还暖和点。”

赵王这回挺干脆,俯下身去双手一抄就把绿篱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步地向着望梅轩走去。望梅轩里并无宫人守着,赵王将绿篱放在了软榻上,这才转回身看我,问道:“皇嫂,您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没理他,用披风给绿篱盖严实了,转身出了门。

赵王似怔了片刻,这才跟在后面出来,与我一同蹲在门外的台阶上。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看着台阶下绽放的寒梅发呆。

片刻之后,我转头问他:“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我很是挑衅地看着他,“没怎么回事,就是看你不顺眼,想揍你一顿出出气。”

赵王扬眉,颇为意外,“难道并不是为了报复宛江之事?”

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想那么多。”

赵王愕然地看着我,我转回头去继续看着梅林发呆。过了一会儿,忽听得赵王幽幽问道:“你可知道映月的事情?”

我不由撇了撇嘴,答道:“正在幽兰殿呢,我整日里山珍海味地养着她,愣是多不出一两肉来,她那肚子也真够没良心的!”

赵王的面色更是惊愕,好半晌才恢复了常态,叹道:“没想到你落了回水,人倒是通透了许多。”

我琢磨齐晟不可能满世界宣扬我是借尸还魂的事情去,听了也便只轻轻一哂,说道:“鬼门关里转一圈回来,就是块石头也得浸成水晶石了。”

赵王听了又是一阵沉默,突然说道:“她口口声声说爱的不是三哥的权势,可你说我除了不是太子,哪里不如三哥?她到底爱三哥什么?如果我与三哥的身份换一换,她还会如此吗?”

赵王这问题问得很有深度,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只能反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屎壳郎为什么生下来就喜欢滚粪球?难道换成别的球不一样滚吗?”

赵王一愣,随即便又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人竟然都仰倒在了地上,好半天都停不下来,喘息着笑道:“她说要专一的感情,我便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她说爱情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便对身边的侍女都不假颜色,我哄着她,敬着她,到头来,她却向别人要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话到后面,赵王声音已是有些哽咽,他用手背遮了眼,停了好半天才又问我道:“三嫂,你说天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无语,皱眉苦想半天,只得诚实答道:“我实在不太了解屎壳郎的思想。”

赵王又笑开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盯着我说道:“三嫂,我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你。”

我一惊,却见赵王身后的门悄悄地开了,绿篱做贼一般从里面探出头来,手里还举着我那条斗篷,直冲着赵王就扑了过来。

赵王这回没提防,又因是蹲在了台阶上,便一下子被绿篱扑倒了下去。

绿篱整个人都骑在了赵王身上,回头冲着我兴奋叫道:“娘娘,还打不打?”

我怔了,很是敬佩地仰望了绿篱片刻,一发狠捋了袖子就过去了,“打!交情是交情,打架是打架!绿篱,给我狠狠地揍!说什么也得把宛江之仇报了回来!”

我与绿篱对着斗篷拳打脚踢,斗篷之下传来赵王略有些闷的声音,“三嫂,别打头脸!一会儿还要回大殿呢!”

我心中恶气更胜,冲着赵王又狠踹了几脚,这才罢了手,拍拍手掌吩咐绿篱:“够了,出气了,咱们走!”

说完便拉了绿篱大步离去。

回到大殿,酒宴还在进行,我坐回到席位上,气还没喘匀,就听身旁的“粪球”同志冷声问道:“刚才哪里去了?”

我稍一思量,转头低声答道:“我报仇去了!”

齐晟面容微微一僵。

我便倾过身子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一看见赵王就来气,对自己媳妇也能下那狠手,真不是个东西啊。就这,他刚才竟然还敢挑衅呢!我气不过,就带着绿篱去打他闷棍了。”

说着冲着刚落席的赵王处抬了抬下巴,问齐晟:“你看看,技术不错吧?一点没伤到他的头脸。”

远处的赵王看到我与齐晟看他,有些不明所以,忙用双手端了酒杯高举过顶,毕恭毕敬地向我俩遥敬了一杯。

我这次很是大度地冲他举了举杯,转过头与齐晟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瞧瞧,打服了吧!”

齐晟的脸色越来越黑。

我暗自琢磨到底是哪句话又惹了他不痛快,还没想出来,便听得齐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皇后!”

我默了一默,立刻端庄了姿态,淡定答道:“臣妾知道了。”

许是我态度良好,齐晟虽没说什么,不过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我放下心来,开始把注意力放到殿中的诸人身上。

赵王那里自不必说,这下变得十分地乖觉老实,每当我视线转过去的时候,他都能及时地察觉到,然后很是恰当地表现一下仰慕爱戴之意。

茅厕君那里也一如既往的淡定,不过,我知道他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齐晟一直在找他的麻烦,总是给他些无足轻重的差事,然后又对他大肆训斥。

换句话说,齐晟一直在鸡蛋里挑骨头。

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等着齐晟收拾完了几个兄弟,在转回头来收拾张家。我想茅厕君也很清楚,所以他也只能先熬着,尽量熬长一点时间,熬到齐晟有了儿子,熬到我们的结盟有了第三角来支撑。

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来气,若不是因为赵王把江氏祸害得太惨了点,江氏这会子没准也能怀上了,那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一想到这,我忍不住又去横了赵王一眼,正好又对上了赵王的视线,他愣了一愣,表情很无辜。

我最受不得一个大男人做此等卖萌的勾当,侧脸低声交代绿篱:“下次见到赵王了,还给我可劲儿地揍他!”

齐晟忽然转过了头低声问我:“怎么了?”

我忙掩饰地摇了摇头,回答:“没事,就是喝得有点多了,头晕。”

齐晟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片刻,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我一听他这动静,就觉得这厮不知又看出我什么破绽来了。我十分地讨厌他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有话说话,有屁放气,有事没事地嗤笑两声,你这是想说话呢还是想放屁?

我肚中腹诽着,脸上却不敢带出丝毫不满来,干脆就装没听见的。

又听得齐晟叫我:“一起去给皇祖母和太后敬杯酒吧。”

他这要求提得不算过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跟着他走向太皇太后林氏和太后那席。太后宋氏没说什么,只含笑地饮了酒,太皇太后那里却是先扯着齐晟低语了几句,然后又一把拽住了我,拉到身边苦口婆心地说道:“芃芃啊,男人都是犟驴子,得顺着毛捋,最不该做的就是和自家男人赌气。”

我有些尴尬,勉强点了点头,林氏这才算松了手。

齐晟还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等着我,伸手拉了我的手走回到席位上。这回,我不等他问便主动交代道:“太皇太后说了,你是属顺毛驴的,不能戗着毛捋。”

齐晟转过头看着我,也低声说道:“皇祖母也和我说了……”

他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我很好奇林氏会用什么动物来形容我,于是眼巴巴地瞅着他,等着他把那下半句说完,。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认真了些,齐晟就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把嘴凑到了我耳朵边上,这才呼着热气说道:“她说女人得用哄的,叫我快点给你个台阶下,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就去你宫里歇上一宿,也叫你在后宫之中有些脸面。”

仿若一个响雷从头顶劈下,我一时傻了。

齐晟抽回了身子,漫不经心地喝着小酒,很是悠闲自在。

我却只能笔直笔直地坐着,脑子里乱作一团,心里只想大喊:你这脸面还是都给了幽兰殿的江氏去吧!我这人最不要脸了!

绿篱悄悄地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从我身后凑了过来,十分忧愁地对我说道:“娘娘,我刚才又去了望梅轩,斗篷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可别再落到有心人的手里。”

我回过头去,也十分忧愁地看着她,“绿篱,斗篷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打算要夜宿咱们宫了。”

绿篱怔了一怔,脸上立刻若阳光般灿烂了!低声欢呼道:“娘娘,老天开眼,您总算熬到这一天了!”

“是啊,大晚上的,老天爷不睡觉,竟然开眼了!”我喃喃自语道。

绿篱低头思量了片刻,赶紧上前把我的酒杯给添满了,语气诚恳地劝道:“娘娘,外面冷,多喝几杯暖一暖身子吧。”

我刚刚举杯,还未饮下,就见身旁的齐晟身影隐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中洒出点点滴滴的酒水来。他转过头瞥了我一眼,神色竟颇有些不自在,看到我也在看他,剑眉一拧,干脆就伸手过来夺下了我的酒杯,冷声道:“没有酒量,就不要逞能!”

我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行径,身后的绿篱却是极其兴奋,凑近了我耳边得意说道:“娘娘,您看,皇上爱护您哪!”

话音刚落,齐晟那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又把酒杯塞进了我手里,说道:“算了,喜欢喝就喝个够吧!”

我有些怔,愣愣地喝了那杯酒。

绿篱又从后面凑了上来,低声道:“娘娘,您看,皇上多宠您哪!”一边说着,又赶紧给我添了一杯酒。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合着这两人都是打算着把我灌醉了好行事?他们真当老子是傻的?!我今儿还就偏不喝了!我重重地将酒杯放到了案上,冷声吩咐绿篱道:“我头晕,不想喝了,回宫!”

齐晟微微侧了头用眼角瞄我,忽地笑了,轻声说道:“也好,芃芃先回宫等着朕吧。”

我刚起身,闻言脚下老大一个踉跄。

绿篱一把扽住了我,连拉带扯地将我向大殿外拽,脚下如同生风。

我一边被她拖着走,一边试图劝服她:“绿篱,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事。而且,男女这档子事啊,谁主动了谁就……哎!咱慢点走成吗?”

绿篱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我。

我刚松了口气,就见绿篱冲着一直远远跟在我俩身后的宫女内侍一扬手,招呼了两个小宫女跑上前来,干脆利索地交代道:“娘娘醉了酒,扶了娘娘,回宫!”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会有被醉酒的一天!

夜空透亮,月朗星稀,我仰头望天,心中只想骂人!

被人架回了宫,被人脱衣,被人扶进浴桶中,被人洗涮,被人披上纱织寝袍……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给绿篱提意见,“咱们能穿厚点吗?这还寒冬腊月呢!”

绿篱小心地往我唇上涂着胭脂,压根没把我的话入耳,只着急地说道:“别说话,娘娘先别说话!”

我老实地闭了嘴,干脆闭目思量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

身为皇后,陪着皇上睡觉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位子上,这种事情再推也推不到哪里去,除非齐晟彻底厌弃了我。

可如果他真的彻底地厌弃我,对我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男女之间这点事,你拒绝一次两次,男人还可能觉得你有性格,多了,再多的兴趣和耐心也会磨没了。

而且,反正也是有过一次,再来几次也无所谓了。闭上眼,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理由想了千千万,却怎么也无法拆开心中的那个疙瘩。

为什么要是我被压啊!

夜已深,殿中红烛摇曳。在绿篱无数次的扒望与无比的期盼之中,齐晟姗姗来迟。

我被绿篱扯了起来在殿门处迎驾,齐晟扫了我一眼,眉宇间竟然也闪过了一丝不自在,转身由宫女服侍着进了侧殿洗漱。等他换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我已盘着膝坐在床上,心中不停地默念着:我现在是皇后,我将来还要做太后,我现在是皇后,我将来还要做太后。

殿中的人都悄悄地退了下去,齐晟坐到了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此时此刻,我心中却是忽地镇定了下来,不就是上床吗?我好歹一大老爷们啊!神经用得着这么娇弱吗?

我抬眼看向齐晟。

齐晟微微扬眉。

我很是淡定地问道:“是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齐晟的表情便僵滞了下,停了一停才说道:“你先吧。”

我觉得既然都要上床了,所以也用不着在脱衣服这种小事上矫情,再说了,谁没见过谁啊!我极其爽快地把身上那又凉又滑又不舒服的睡袍脱了下来,正要扯肚兜的时候却又记起一件事情来,便停下了手,认真问齐晟道:“哎?你喜欢什么样的?”

齐晟稍怔,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嗯?”

我嘿嘿地笑了,给他做了一个“你什么都懂”的眼神,笑道:“装什么啊,咱们这不马上都‘坦诚相对’了吗?有什么喜好说在前面最好!”

齐晟沉默不语,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见他如此,我不敢再啰唆,只先声明:“我没别的要求,我只要一条,”说着用食指指了指上面,继续说道,“我要在上面。”

齐晟噌地一下猛地从床边站起了身,拂袖便走。

我心中狂喜,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轻快地挥了挥手,然后畅快地松了口气,仰面躺倒在大床之上。哈哈,好走,不送!老子玩你一喜欢小白花的小纯情男还不简单?几句话就能吓退了你!

我正闷笑着,却忽觉得气场不对,再抬眼看过去,就见齐晟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正站在床边默默地看我。

我心中一惊,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谁知人还没坐直,齐晟一只手便伸了过来,只轻轻一推就把我推倒在柔软的被褥之上,另只手向身后一拂,那本被金钩勾着的帐子便如水一般倾泻下来。

殿中烛火本就昏暗,如此一来,帐中更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人的轮廓。

我忙低声叫道:“好男不用强!”

齐晟的身体迎面欺压过来,呼出的淡淡酒气就在我的鼻翼之侧,哑声说道:“好男不在下!”

我一怔,马上纠正他道:“错了!好男应是能上能下!啊,别咬人啊……”

齐晟从谏如流,唇齿从我的肩上离开,却沿着脖颈往上而来。既然怎么也躲不过,不如先抢占一个先机,好歹也算是老子的主场!

我忙侧过头,伸手抬住了他的下颌,用力向上撑了去,另只手也从他肋下抽了出来,推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往一侧翻去。薄绸之下,齐晟的肌肉坚硬紧实,如同推一块带着热度的石壁,纹丝不动。我咬了牙,正使着吃奶的劲,手腕却被齐晟抓住了,轻轻松松地扯到了头顶之上。很快,另外那一只手也被拉了上来。

头顶之上,老子两只手终于胜利会合了。

啊啊啊啊啊!这事老子还是忍不了啊!

我急声叫道:“酒!先喝酒!”

齐晟发出低沉喑哑的笑声,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再喝吧!”说着伸手将我推倒下去,欺身覆了过来……

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句哲理名言来,说是生活就像强奸,与其奋力挣扎,不如闭眼享受。我现在觉得这话真对,不过改一下顺序也很有道理!

许是齐晟觉得我没有像在张府那一夜热情,事情做到一半,忽地把我从床上抄了起来搂紧了,唇贴到我耳边哑声说道:“我既说了不会再负你,便——”

我打断他的话,很是严肃地提意见:“咱做事能专心点不?”

齐晟身体明显一僵,唇离了我的耳边,沉默地看我。

我趁机用力将他翻推到在床上,笑道:“好了,换我在上面了!”

齐晟这次没反抗,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我。

我琢磨着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半途而废实在没有意义,索性便也豁出去了,仿照着霓虹国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们的动作,在他身上实践了起来。

齐晟的呼吸渐粗,到后面再也压抑不住口中的呻吟之声,双手更是失控地紧紧握住了我的腰。我原本还瞧着他的笑话,可慢慢地,自己竟然也做出点滋味来。正渐入佳境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听得齐晟的近侍在外叫道:“皇上,皇上。”

我停了下,齐晟却一把拽低了我,就势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对着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外面内侍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到后来竟是急声喊道:“皇上,幽兰殿那边出事了!”

齐晟身体一紧,顿时僵住。

江氏啊江氏,你瞧你赶的这时候,你要是能早点出事,老子也不用失身了!

齐晟抽离了身体,却没起身,昏暗之中,只是默默地看我。

老子被他放在了半山腰上,一肚子的火气,没好气地挥手道:“快走,快走!”

齐晟没说话,停了片刻终于起身迈下了床,招了内侍进来穿衣,然后又在我帐子外站了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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