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小内侍一见我送了碗汤药来,估计是又想到了上次齐晟怒而摔碗的情景,吓得脸色都有点白,忙迎上前来,十分小心地劝道:“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子还在处理政事,怕是没空用这东西,不如把它交给奴婢,等皇上闲下来,奴婢再替您送进去。”
我本着姿态一定要做足的原则,很是大度地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他先忙着,我在外面等着。”
说完便转身立在了廊下。
小内侍眼珠子转了转,悄不声地进了殿。没过得片刻,他又弓着身子从内里退了出来,恭敬地与我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我笑了笑,从写意手里接过那汤药来,镇定地迈进了殿内。
齐晟果然在御案前批阅着奏折,江氏则安静地侍立在他的身侧。听到我进门,两人一起抬头看了过来。
真虚伪做作啊!还不如叫老子一进门看到你们在滚床单,那都比这副模样真实可爱。
我心中鄙视着,面上却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上前几步将汤药放在了案头,很是自然地对江氏说道:“苏姑娘下去吧,皇上这里有我伺候就够了。”
可能是没想着我会这样直接,江氏一直淡定的面容就僵了一僵,却是没动地方,只抬眼去看齐晟。
不等齐晟开口,我已是先说道:“皇上,臣妾有事要与你说。”
齐晟淡淡地吩咐江氏道:“你出去吧。”
江氏就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冲着齐晟微微一屈膝,退了出去。
哎?这叫个什么表情?你就不能笑得灿烂点?
齐晟抬眼看我片刻,嘲弄道:“什么事?又来请朕回后宫?”
我抬起头来直视他,答道:“皇上已经五六日没留宿后宫了,为了后宫稳定计,今儿该去了。”
齐晟目光从案头的那玉碗上滑过,然后冷笑着问我:“是吗?所以就又给朕送了补药来了?难不成在你眼里朕就这么不中用,非得靠这补药撑着?”
我生怕他再像上次那般砸了我的玉碗,忙将碗往自己面前拽了拽,用手臂虚护着,赶紧提醒他道:“这是我宫里最名贵的一个碗,砸坏了是要赔的。”
齐晟脸色顿时一黑,在那里静了半晌后才缓缓地吐出口气来,慢悠悠地说道:“放心,朕不砸你的碗,不过,朕今儿也不想去你那后宫。”
我垂下眼皮,轻声说道:“我知道,所以今儿我来了。”
齐晟一怔。
我又扯平了脸皮子,淡淡说道:“被皇上厌弃的皇后是管理不了后宫的,所以不管你心里多么厌恶我,我也不能叫大伙瞧出来。该轮到我了,就必须是我。哪怕你碰也不碰我,我也必须和你待上一晚上。”
齐晟不出声,我抬眼看他,“你依旧睡你的寝殿,我打一夜地铺,没人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既然想叫我继续做这个皇后,怎么也得全我这个面子。”
齐晟还是没有反应,只目光深沉地打量我。
“就像这碗药,只要你我不说,又会有谁知道喝的人是谁?”我扯了扯嘴角,端起玉碗将里面的汤药一口饮尽,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笑道:“我去后面寝殿等着你,你先忙正事,回头别忘了过去睡一觉就成。”
说完也学着江氏的模样,低着头冲着他屈了屈膝盖,往外而去。
走了两步却忽地想起我那碗来,于是咬了咬牙又折了回去,视齐晟的打量于无物,从他案头拿起了那碗,正色道:“下次臣妾会用金碗,不怕摔的,皇上就可以随意地撒气了。”
齐晟抬起了手,绷着嘴角指着我抖啊抖啊。
我装没看见的,转身出了殿门。
写意与小内侍等人都守在外面,我将那碗郑重地交给了写意,嘱咐她收好了,这才又说道:“今儿我留在这里陪皇上,你叫人回去交代一声,叫乳娘把葳儿照看好了。”
写意一脸的惊喜之色,低呼:“娘娘……”
我没理会她,只又转头叫旁边的小内侍带我去齐晟的寝殿。
齐晟寝殿内的装饰摆设都很大气,没有丝毫的脂粉味道,反而处处透露出男子的刚强之意。我简单地看了看,便叫殿内侍立的人都退出去,独自一人坐着等齐晟。
过了没一会儿,写意却做贼一般摸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小小的一个包袱,“娘娘,奴婢给您取了一件新睡袍来,您赶紧换上吧。”
说着便从包袱里掏出一件纱袍来,在我面前轻轻一抖。就见那睡袍在空中飘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落了下来,竟是名副其实的薄如蝉翼。
这样的轻纱,到底能挡住些什么啊?就算是关键部位都绣上了花,也不过是添了点此地无银的意味罢了!
我这里正惊叹着,写意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胭脂盒子来,低声催促道:“娘娘,奴婢给您匀些胭脂,快些吧,皇上一会儿就要来了!”
说着就倾过身子来要给我涂抹。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来勾引齐晟的是不是?
我忙一把推开了她,叫道:“写意,你先回去,回去!今儿晚上不用这些。”
写意疑惑了,“为什么?”
外面已是隐约传来了人声,我猜着是齐晟过来了,一时也顾不上和写意细说,只忙将那几个脂粉盒子塞回到她怀里,又胡乱地将那睡袍团了团,连带着包袱皮子一起,顺手就塞进了写意的袖中。
我刚忙完这一切,那边的脚步声已是到了廊下。
我一面起身往门口去迎齐晟,一面低声吩咐写意道:“快走,别叫人看到了!”
说话间,齐晟已是进了殿门。
我这里脸上刚挂上了大方得体的笑容,还不及屈膝下去行礼,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就滚到了我的脚边上。
我身子一僵,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了。
写意姑娘,你是成心的吧?
齐晟看我一眼,又看向我的身后,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勉强地笑笑,装模作样地转回身去斥责写意:“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还不快些收拾了出去!”
写意早已是吓得面色都变了,连连点头称“是”,手忙脚乱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脂粉小盒拾了起来,低垂着头快速地往外面退去。
眼看就要走出殿门时,却听得齐晟突然说道:“站住。”
我的小心脏提了一提,写意的身子僵了一僵。
就见齐晟慢慢地倾过身去,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写意袖口的某处,轻轻一拽……结果却发现竟没能将袖中藏的东西全拽出来。
齐晟也似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转头瞥了我一眼,手上继续拽着。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袍”一点点地从写意袖中扯出,只恨不得用手捂住了眼假装看不到。
齐晟却是笑了,回头问我:“这是什么?”
我僵了僵,然后很是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看写意,问道:“对啊,写意,这是什么?”
写意窘得整张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微低着头,嗫嚅道:“这,这……”
我最看不得小姑娘这种窘迫的模样,只得替她解围道:“像是件睡袍。”
齐晟提着那纱衣看了看,口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将那纱衣随手往我身上兜头一扔,这才由人伺候着去更衣洗漱。
我面无表情,淡定地吩咐写意道:“你先下去吧。”
写意眼圈都红了,十分歉意地看着我,张了嘴还要解释。
我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自己则镇定地往内殿而去,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等齐晟。
写意这一搅和,我原本的计划一下子都给打乱了。我这会儿若是再说我今儿是来睡地板的,估计齐晟非但不会信,怕是还要斥责我矫情虚伪。
来睡地板你用得着带那样的睡衣吗?
我忍不住也拎起那件睡衣来借着灯光细看,又将它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嘛,连我衣服上的纹路都能透过来,真比那回绿篱给我裹的蚊帐布还薄了!
过了一会儿,齐晟换好衣服进来,瞥了我一眼,淡淡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把这祸害人的睡袍一把火给烧了!可手都凑到烛台边上了,又觉得这样怪浪费的,迟疑了一下,便又将它团了团,随手往自己腰间一塞,然后卷了卷袖子,干脆利索地从床上扯了床被子下来,挨着脚踏打了个地铺,往上面一坐,说道:“好了,皇上睡吧,臣妾给你守夜!”
齐晟稍稍一怔,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垂着眼皮看也不看我,直接踩着我的铺盖上了床,冷声吩咐:“给朕放床帐。”
我认命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床边给他把床帐都放了下来,然后刚回到自己铺上躺下,就听得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朕要茶水。”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故意把我当宫女使唤了。
这样一连被他折腾了几趟,最后一次他刚开口:“朕……”
我已是把便壶从床帐间递了进去,问道:“皇上是要便壶吗?”
齐晟没说话,也没接我手中的便壶。
我笑了笑,抽回了手,重新躺回到地铺上去。
齐晟那里没了动静,我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故意翻了个身,微微蜷缩起大腿,侧身背对向齐晟那边。这种卧姿我都练了许久了,绝对是该高的地方高,该低的地方低,山峦起伏间十分的养眼。
齐晟那里却是没什么反应。
我正心灰意冷,打算放弃计划,翻个身老实睡觉的时候,床上的齐晟却猛地坐起身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齐晟沉默片刻,闷声说道:“你过来。”
我的心肝就颤了一颤,暗中咬了咬牙,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手刚触到那床帐,齐晟的手却是迅疾地从帐内探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扯进了帐内。紧随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待我反应过来,人已是被他压在了身下。
齐晟伸手捏着我的下颌,逼迫我抬高了视线,对上了他的眼睛。可帐内的光线实在太昏暗,又是逆光,我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我的心里下意识地反感他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动作,想要挣脱他的手,可又怕激怒了他,索性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就感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竟缓缓向我逼近过来。
可眼瞅着就要能碰触到他的唇的时候,他忽地又停住了。
我心里不自觉地有些发虚,再顾不上琢磨什么进度问题,只想着鱼既已吞饵,这回要是叫他脱了钩,再钓怕就是难了。
这样一想,我立刻就下了狠心,双手往他脖子上一绕,自己先贴了上去。两唇相触的一瞬间,齐晟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僵,然后便似有悔意,竟要抽身离去。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岂能容他就这样走了。
我本着亲不晕他也要憋晕他的原则,双手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嘴堵了个严实,用自己的唇瓣紧压着他的,施展开生平绝技,只盼着能撩拨起他。可就在我的舌尖马上就要探入他的口内时,他却猛地一把推开了我。
齐晟呼吸急促粗重,手臂撑在我的头侧,低下头看我。
我憋了太长的气,已是有些缺氧,只能气喘吁吁看着他,心想这回完了,鱼儿已经脱钩了,他的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我都已经这么卖力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清醒了。
齐晟的气息渐渐平顺下来,就这样撑在我的上方,冷静地看着我。
我感到难言的尴尬,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伸手去遮自己的眼,可手刚到半路却被齐晟挡住了,他忽地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远比刚才更为激烈的吻,毫无温柔之意,只有侵略与掠夺,唇齿交锋,攻城略地。
我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随后便强横地回应过去,胳膊重新搂上他的脖颈。
齐晟却将我的手臂扯了下来摁在身侧,把我牢牢钳制住,不许动弹分毫。就像是一只王兽,将猎物死死地摁在爪下,任意地戏弄,却容不得爪下的猎物有丝毫的反抗。
他在向我昭示他才是这场战争的主宰吗?
可越是这般,我心中反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空虚之感从胸口蔓延开来。他明明抱得我极紧,可我却似仍觉得不够,总想着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像是本能一般,我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齐晟更加粗暴地剥着我身上的衣裙,剥到哪里,烫人的唇便跟到了哪里。
我忽地想起他身上穿的是睡衣,而我身上的衣服却远比他多,这样算来,我应该会先把他剥光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我的大脑已经不太灵光,甚至有些混乱,身体的触感却是意外地灵敏起来……混乱与火热之中,也不知是谁先剥光了谁,他的唇复又回到了我的颈侧,点点地亲吻着,从下往上绵延而上,最后终于落在了我的唇上。
这个吻出乎意料的温柔,叫我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这感觉如此的清晰,我的心中有莫名的恐惧涌上来,叫我去挣脱,去逃避。我用力地去推他的胸膛,想要翻到他的身上,想要去主宰这场战争,可每次都是徒劳,他的力气那样的大,手将我的腰肢牢牢钳住,死死地摁在那里。
逃不掉,挣不脱,那就顺着本能缠紧了他……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已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呼哧呼哧喘了很久,才将激烈的心跳与呼吸平复下来,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还光溜溜地窝在齐晟怀里,连脖子底下枕的都是他的臂膀。
虽然都决定放开了做女人,可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还是叫我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两人身上连个布片都没盖,就这么在床上晾着。
若要是身上盖着点东西,估计我也不会这么尴尬。
我偷偷地动了动脚趾头,发现他没什么反应,然后便试着不露痕迹地往外面挪了挪身子,可刚有这个意思,齐晟放在我腰间的手臂便紧了紧。
“怎么了?”齐晟嗓音低沉,带着点情欲过后的慵懒沙哑。
我不由得就僵了一僵,想了想,正色道:“累了,想换个姿势。”
齐晟低低地“嗯”了一声,手臂猛地用力,将我整个人从他身上翻了过去,换到了他另外一边,依旧是贴在他身侧,然后问我:“这样呢?”
我默了下,勉强答道:“好了。”
齐晟没再说话。
我迟疑了下,用脚勾了被子过来,盖在了自己身上,可一看身边还晾着的齐晟,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厚道,便又将被子展开了盖在两人身上。
这下好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当刚才没睡吧。
齐晟忽地问我:“累了吗?”
我一愣,琢磨着他是问哪件事。
还没等我回答,又听得齐晟问道:“刚才如何?”
这回我听明白了,他这是问刚才那事。若要是一般女子,被男人这样问,十有八九是要做作一番,得把头埋入他怀里,然后羞涩地娇嗔一句:“讨厌!”
可我尝试着把头往下扎了几次,可怎么也没法把脑袋埋到他怀里去,只好实话实说道:“好。”
齐晟侧过身来看我,追问道:“好?”
我琢磨着他是不满意这个词,想了想,换了个贴切的形容词,“很爽!”
帐中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齐晟的表情,只觉得他面容像是僵滞了一下。我就想我这实话说得有点太实了。
我想了想,又问他道:“我要说我今儿晚上真是想来睡地铺的,你信吗?”
他扯了扯嘴角,没答话,手却在我腰间轻轻地摩挲着。
我自己都笑了,说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是不信的。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要说心里都没点想法,那才是自己骗自己呢。”
可有些话大家信不信是一码事,但说不说又是另外一码事了,于是我便又说道:“不过,那睡袍是写意偷着送过来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
齐晟散漫地“嗯”了一声,明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从他怀里半撑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他,坚持辩解道:“穿上那东西虽然能制造点情趣,但是勾引的意味太明显了,我会做那么没脑子的事情吗?”
齐晟轻点了点头,用手扣着我的背,将我压在了他身上,懒洋洋地问:“说完了吗?”
我停了停,答道:“没有,还想问一句话。”
他略显诧异:“问什么?”
我用手挑起他的下巴,轻佻地问道:“尚能战否?”
顺着光线看去,就见齐晟一侧的眉峰挑了挑,猛地翻身把我压到了身下,哑声说道:“勉力一试。”
谁知这一试就试到了半夜,我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迷迷糊糊睡去,待一觉醒来再睁眼时,外面早已是日上三竿。
身边的齐晟也没影了,我一个人摊开了手脚,在床上睡得十分自在。
我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起身,就觉得脑袋还有些晕沉,也记不起昨夜里到底是战胜还是战败,只觉得身上酸痛乏力,动一动都累。
写意带着人进来伺候我穿衣梳洗,我瞥了她一眼,问道:“皇上呢?”
写意抿着嘴笑了笑,答道:“皇上早去上朝了,这会子怕是都要回来了。”
我心中一惊,回头看一眼仍是一片狼藉的床铺,忙催促写意道:“快走,快走。”
说完自己便像被人撵着一般,脚下生风地出了齐晟的寝宫。
写意十分不解地追在我身后,低声问道:“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
能不着急走吗?再不着急就又与齐晟碰上面了,这一见面要怎么说话?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要再问他一句“还能战否”?
上了床大胆,下了床羞涩!这才是完美好女人!待齐晟回到寝宫,只留余香却不见美人,这才能叫他继续惦念。
我回头横她一眼,懂屁啊,心眼再多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这样一想,我心情顿时大好,挺胸抬头地往外走,没想到绕那宫侧游廊的时候,却和江氏走了对面。
江氏的面色有些苍白,避让在游廊一侧,默默地看着我,点漆般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与不屑,就在与我擦身而过时,忽地低声说道:“以色侍君,焉能长久?”
不淡定了,绝对的不淡定了!
我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打量她片刻,反唇相讥道:“你连他的床都爬不上去,还有什么脸和我谈长久!”
江氏瞬时面如死灰,她还僵滞间,我已是大笑而去。
小样吧,老子好容易厚道些,你还真当我是好性子的了!
写意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我,一脸崇拜地问道:“娘娘怎么知道皇上从没碰过江氏那贱人?”
我怎么知道?瞧瞧江氏那张苦瓜脸就知道了啊,明显着是内分泌失调,整日里和齐晟住一个宫里还成这样,分明就是齐晟没给她调嘛!
我转头冲着写意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小丫头,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
写意怔了怔,脸唰地一下子红透了。
还没进兴圣宫,就有宫女过来禀报说黄氏等几个还等着给我请安。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暗叹这几个女人还真有耐性,这都要到中饭时候了,还等着,难不成还想等着我管饭?
进了殿门,黄氏等几个忙起身迎过来给我行礼,我随意地点了点头,叫她们都坐下说话。她们恭顺地谢了又谢,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开口。
我早上还没吃饭,此刻腹中早已是饥饿难忍,实在没心思哄她们开心。
更别说这些女人虽看着个个貌美如花,可这些漂亮的皮囊下多多少少都装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是没想过要下狠手整饬一番,可每次见了面,看到这些个把大好青春埋葬在这深宫里女人,我就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说到底,其实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黄氏等人都可怜巴巴地垂着头,不说话。
我真想与她们说齐晟就那么一个,就是铁棒磨成绣花针也不可能叫大伙都满意的,与其来我这里哀怨,还不如在自个儿宫墙边上种两棵黄瓜秧子。
只可惜这话绝对不能说,万一传到齐晟耳朵里去,估计他能宰了我。
我装模作样地敲打了她们几句,又应了劝说齐晟继续轮宿,雨露均沾,她们这才安心地走了。
我只觉得累,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叫人给我备了热水,泡了个热水澡后就爬床上补觉去了。直到齐晟过来看葳儿,我才被写意从床上强行拎了起来,十分不情愿地去后面应付差事。
齐晟表情自然,仿佛昨夜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男欢女爱本是正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神态自若地陪着他逗了一会儿小葳儿,然后见天色已晚,便随口问他道:“皇上今儿晚上……”
“前面还有些奏折没看,”齐晟打断了我的话,斜睨了我一眼,又慢悠悠说道,“再说朕昨儿也累了。”
我被他这一语双关的“累了”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见齐晟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回了大明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地明白过来他刚才一定是把我的话想岔了。
这边写意端着碗燕窝粥给我送过来,一脸欢喜地说道:“娘娘,刚才皇上走的时候,嘴角是往上弯着的,明显地带了笑。”
我点点头,这得多亏你家娘娘反应慢了一拍,少说了半句话,我刚才本想问的是:皇上今儿晚上……该去陈淑妃那里了吧?
这句话要是说全了,估摸着齐晟的嘴角就要往下弯了。
写意自个儿高兴了半天,忽地神神秘秘一笑,与我说道:“娘娘,您可能还不知道吧?”
我还一口一口地喝着燕窝粥,随口问她:“知道什么?”
写意两眼都快能放出精光来了,凑过来低声说道:“皇上今儿早朝都误了,满朝文武在宣政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呢!”
我这一口粥没喝着,却差点把碗沿子给嗑下一块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
写意“嘿嘿”一笑,“听说这还是皇上头一回误朝呢。”
我愣愣地放下了碗,暗道这回可完了。
整个大明宫都知道我是端着碗汤药给齐晟送去的,然后我就留宿大明宫了,然后齐晟就误了朝了……这事瞒不住,怕是过不两天就要传遍后宫了,紧接着,就是前朝。
再经过人们的一番演绎,我这一世贤名怕是就要毁在这一宿了。
写意不知我心中忧愁,喜滋滋地端着碗下去了。
第二日,太皇太后就把我召过去了。
我心中十分忐忑,就怕她提起昨日齐晟误朝的事来,不曾想她却携了我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年轻夫妻,性子又都是火爆的,免不了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嘛,只要和了就好,和了就好。”
饶是我脸皮厚得已经快和城墙拐角差不多了,听了老太太这话也不禁红了。
过了没两日,绿篱也进宫来看我,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欣慰地说道:“娘娘总算是转过弯来了,以后奴婢也就放心了。”
我愕然问道:“连你也听说了?”
绿篱点了点头,开始从包袱里往外掏小婴儿的衣物。
我一下子就惊悚了。不会吧?又来了?上次也是她先给我准备这些东西,然后我才和齐晟睡了半宿就怀上了。
绿篱抬起头,十分真诚地看着我,“娘娘,快些生个小皇子吧。”
我顿时泪流满面,真想抓起绿篱的手说一句:要是又生了公主,怎么办?
绿篱这里盼着我能够椒房独宠,齐晟那里却又开始了轮宫留宿,甚至还比以前积极了些,三天里头有两天会宿在后宫。后宫嫔妃本就不多,齐晟又像是有意突出我皇后的地位,于是,隔上几天就能轮到兴圣宫一次。
我本着“床上要积极肯干,床下要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认真地做着“皇后”这份工作。可没想到齐晟竟然比我还要敬业,在床上从来都是积极主动,勤勤恳恳,绝不耍滑偷懒,能做两次的时候从来不做一次。
这样的工作态度着实叫人脸红。
我越发觉得齐晟也挺不容易的,白天披上龙袍做皇帝,夜里脱了龙袍做牛郎。为了后宫和谐,不管每天有雨没雨都得被人拧出一些水来。这样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步了先帝的后尘。
这样一想,我就有点心软,一天夜里趁着中场休息的空,劝他道:“要是觉得累,就歇歇吧,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更别说这宫里还这么多块地,哪能就都耕透了,也别太难为自己了,我想她们也能理解的。”
齐晟被我说得愣了一愣,不知为何忽地就恼怒了起来,把我揉过来搓过去好一番折腾,最后将我死死地压在床边,双手紧扣了我的手,哑声问道:“张芃芃,你就这么想气死我?”
说完就低下头来粗暴地吻了下来,连我嘴唇都给磕破了。
事后我摸着自己破皮肿胀的嘴唇,真心觉得自己是好心没好报。
时间进入四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宫女们的衣衫越换越薄,空气中荷尔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我原想着齐晟这阵子巡宫巡得这样勤快,黄氏等人的闺怨差不多也该没了,可没想着她们几个见我的时候仍都是敛眉垂眼,委屈地跟小媳妇似的。
凭良心说,我真是觉得齐晟在床上已经够努力了,这帮子女人有些得陇望蜀了。
待到五月间,云西的平叛之战打得越发激烈起来,朝廷里光战报一日里就能收到十好几份,还都是六百里加急的,齐晟政务缠身,再没那么多时间来后宫了,除了隔几天会往我宫里来睡一宿外,大多时候是把黄氏等嫔妃召到大明宫去侍寝。而且做派也越来越朝着传统帝王去了,忙的时候三五天不近女色,兴头上来的时候,一夜里召俩,前半夜一个,后半夜一个,跟赶任务一般。
此等情形,我前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对于他这等行径,我十分地不齿,作为曾受过二十年现代教育的原新青年,我唾弃他这种侮辱女性的行为!
黄氏等人想必也应是不情愿的,谁愿意睡一半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送走啊,就算现在天气不冷了,可觉也睡不好啊。折腾半宿,也难怪第二天的脸色会隐含三分委屈。
不过,总的来说宫中还算平静。
绿篱隔上几天就会借着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机会来我宫里转一圈,顺便给我送些小婴儿衣物来。
可惜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我也说不清是喜是忧,绿篱便给我出主意道:“娘娘请尊送子观音来吧,奴婢听说翠山福缘寺那边是极灵的,要不奴婢替娘娘去拜一拜?”
我不忍心拂了绿篱姑娘的一片好意,便点了点头。
绿篱精神抖擞地出了宫门,五月底的时候,她就被诊出怀有身孕来了。
我得到这信时都有些愣,第一个念头就是翠山福缘寺的菩萨果然灵验,第二个想法是菩萨也不容易,工作太忙了,偶尔失误一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说宋太后听了这消息眼睛都红了,当天就把茅厕君拎宫里好一顿训,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说出来了。
其实茅厕君也挺无奈的,他与张三姑娘那里才进行到议婚阶段,离入洞房都还远着呢,更别说抱孩子了。再者说张三姑娘今年才十三岁,如果茅厕君不想做禽兽的话,怎么也得等到小姑娘及笄才能圆房。
而且他与张家结亲又属于政治联姻,都得彼此敬重着点,怎么也不好做出这边小王妃进门拜堂,那边小妾请产婆生孩子的热闹事情。
如此一来,生孩子更得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也怨不得宋太后要红眼了。
不过绿篱有孕,太皇太后倒是很高兴。
绿篱往太皇太后那跑得勤,嘴上也讨喜,老太太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这回一看她肚子又争气,心里更是喜欢上了,特意派了人去赵王府传话给绿篱:头几个月哪都不许去,也不用进宫给我请安,先把身子养稳当了再说!
如此一来,绿篱再没借口进宫来看我了,听说当天夜里就抹了半宿眼泪。
说这话的时候,赵王依旧是蹲在我兴圣宫后殿的廊下,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用双手架着葳儿站在地上,看着写意在一边用去了头尾的小鱼喂猫。
葳儿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挣扎着伸出短粗的小腿去踢那猫儿。她人虽小,劲头倒是很大,一会儿工夫就把我累了一身的汗。
我正有些烦躁,就听着旁边的赵王又幽幽叹道:“我是真服了绿篱那丫头了,你说她那眼泪怎么来得就那么快呢?只要手帕子往外这么一掏,眼圈立刻就红,紧接着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这事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很惊叹,不过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安慰赵王道:“没事,小姑娘都那样。”
赵王奇道:“都那样?”
我点点头,转过脸去吩咐写意,“写意,哭一个赵王看看。”
写意先是一愣,眼圈立刻就红了,泪汪汪地控诉我道:“娘娘尽欺负人,奴婢可不像绿篱姐姐那般动不动就哭。”
我面色如常,转回头去看赵王,“见到了吧?都这样。”
赵王佩服地点了点头。
写意抹干了眼泪,继续淡定地喂猫去了。
葳儿又开始在我怀里挣扎,还想着去踢那猫一脚。
我一边用手坚定地把她抱在怀里,一边问赵王道:“就瞧你表现的那样,我原以为你会为江氏守身的。”
赵王苦着脸说道:“皇嫂,那不都过去的事了吗?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吗?”
我点点头,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你既然把绿篱拆了封,可就不能给我退货了啊。”
赵王微微张着嘴,满脸的惊愕,半天没能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又与我说道:“皇嫂也去趟福缘寺吧。”
我实在是被葳儿折腾烦了,就把她转手给了乳娘,叫乳娘带着她回屋里去玩,又吩咐了写意把猫抱走,这才转头看赵王,问道:“你说我现在去福缘寺,合适吗?”
赵王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道:“挺合适的。”
我迟疑了一下,又问他道:“皇上那里……会不会多想?”
赵王笑道:“臣弟觉得应该不会,若是会,他也就不会隔三岔五地就来皇嫂宫里了。”
我思量了一下,认同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齐晟既然常来睡,就应该想到我有可能会怀孕这事。俗话说得好,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更别说这整天蹚水的。
第二天,正好是齐晟来我宫里的日子,我琢磨着男人在床上最好糊弄了,于是很是积极主动地勾引他滚了床单,然后趁着他筋疲力尽闭着眼昏昏欲睡的当头,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我想去福缘寺上香的愿望。
我本想着让齐晟糊里糊涂地点了头,没想到他听了反而是精神了起来,睁开了眼稍稍有些意外地看向我,问道:“你想去福缘寺?”
我一面感叹着齐晟这血液回流速度可真够快的,一面老实答道:“赵王那里说福缘寺许愿挺灵的,臣妾就想着去一趟。”
齐晟的手指在我腰间轻轻地滑动着,就是不说话。
我也觉得这事是有些不靠谱,自己又有点心虚,咬了咬牙,伸手搭上了齐晟的腰,故意半抬起身子,似贴非贴地擦着他的胸膛,低声说道:“我在这宫里闷得久了,想出去透透气,翠山离得又近,早上出去,天不黑就能回来的,就叫我去吧。”
就这么擦擦蹭蹭的,眼角余光便瞥到薄被的一处慢慢地高了出来。
这血液一往下流,齐晟大脑供血明显就不足了,待我再撒娇一般地晃了晃他,他便答了一个字:“好。”
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啊!
齐晟说完这个字,手上就加了劲道,把我往他身上扣了过去。
我故作正经地笑了一笑,将他的手从我腰上扒拉了下去,正色道:“明儿皇上还要早朝呢,快些睡吧!”
说完自己便率先翻身躺了下去,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身后隐隐传来齐晟磨牙的声音。
我正得意间,他忽地一把扯开被子将我扽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开始揉搓,刚把我的性致挑起来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翻回身去说道:“明儿还要早朝,睡吧。”
这种报复是多么的幼稚啊!
偏我还被他勾得连喘气都粗了,深呼吸了半天,还是没法把心头那团火压了下去,索性从床上坐起身来,转头恼恨地看了齐晟背影片刻,发狠地扑了上去。
不管了,先泻了火再说吧!
估摸着齐晟没料到我敢主动扑上去,一时间有些愣怔,待我都把他压身下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就把我翻到了身下。
我觉得齐晟这人挺矫情的,上下真的那么重要吗?说白了,不就是介意我前十几年的性别吗?既然介意你就别碰我啊,为什么还要眷恋这具身体呢?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啊。
我一边感叹着,一边将双腿缠上他瘦削结实的腰腹。
齐晟这种男人,明明喜欢在床上热情大胆到放荡的女人,却又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简直就是闷骚男人的典范啊。要收拾这样的人,很简单,你只需要明着骚给他看就成了!
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脸皮够厚,床上也够积极主动,勇于用行动表示自己所需,于是很合他的胃口。
不过也亏得他如此,所以不管他之前心中对我的心理性别有多芥蒂,可他对我的身体却是满意的,甚至是渴望的。
我觉着只要有这一点,那就足够了。不需太久,只需几年时间就好,让我生下皇子,有所依仗,让朝臣们都知道我是个有子有宠的皇后,让张家再不敢轻易地抛弃我,让茅厕君重新回到我这条船上来。
我这里一描绘日后的生活蓝图,精神上就有些不太集中,齐晟倏地停下了动作,仔细打量我的面容,问道:“走神了?”
我猛地警醒过来,只怕自己眼神出卖了自己,忙用手臂环上了齐晟的脖颈,抬起身子紧贴上去,故意停了片刻,才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想再生个儿子。”
齐晟的身子明显一僵,好半晌才哑声问道:“真的?”
我心里很是鄙夷他,这问题还用问吗?后宫女人谁不想生儿子啊!
不过,想是一回事,说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默了默,尽量使自己身体放松,轻声说道:“我害怕,怕总有一天会人老珠黄,怕你会厌倦了我。到那时候,身边有个儿子,许久能保下我一条命。”
齐晟问我道:“所以才想去福缘寺?”
我想了想,点头,“嗯,她们说那里求子灵验。”
齐晟没再说话,只用力抱紧了我,察觉到他明显地动了情,我忙紧紧地拥住了齐晟,暗叹果然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最好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