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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至，南溪又往香炉内填了一把新香。
转身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榻边，递给玄凌。
“有劳。”
玄凌伸手想要接过，南溪却收回了手，自己拿起调羹，凑在玄凌唇边。
玄凌迟疑了一瞬，正要拒绝，就听到南溪说着：“主子今日有伤，不宜起身，就让奴家来伺候吧。”
玄凌笑了笑，抬手端过，一口饮下。
“青奇的伤势如何了？”
“青奇大人没有虫蛊愈合伤口，失血过多，府医开了药，已经睡下。”
玄凌点了点头，转而对面前的南溪道：
“这些年，辛苦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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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将药碗重新放入南溪捧着的托盘里，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
“阮兄在上京帮本王稳定朝局，你又自请柔然出任教坊先生，如今，又帮着本王传习公主……
多年助力，本王不会轻视。”
玄凌扯过身边的锦被，盖在身上。
南溪对玄凌的客套之词，抿唇一笑，她抬手为玄凌掖了掖被角，才说道：
“兄长来信，说国师十分不满意暗线李勇的突然身死，恐怕会有动作。”
阮家，在南梁是世族大家。
阮家嫡长子阮南京入仕为官，做的正是太子太傅，辅佐李辰烨坐稳如今的太子之位。
正如苏许意知道的，阮家嫡女阮南柔已经许配给了太子李辰烨为妃，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再行完婚。
可是，苏许意却不知道，现在待嫁闺中的阮南柔，才是外室女的庶女，面前的这位南溪先生，才是嫡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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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费尽心机。
只因为阮南溪想嫁的人，是大皇子李辰凌，而非那个纨绔子弟，李辰烨。
李辰凌比南溪大了三岁，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南梁的宫宴上，彼时八岁的李辰凌口若悬河，出口成章，一把软剑在他的手里，挥舞翻转，应着诗歌快意恩仇。
南溪至今还记得，八岁的李辰凌沉声吟唱：
豪气干云争舞剑，疏狂潇洒欲作仙。
千刀不尽绝空去，百剑无终化归元。
八岁的他。
剑若霜雪，身若飞絮，周身银辉，明媚肆意。
南溪忽的就明白了自己读过的诗：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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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暗千家，诗酒趁年华，良人不归家。
她一早就听父亲讲过，大皇子的风姿卓越，作为南梁最小的九珠亲王，他当得起朝臣的朝拜。
南溪也听过些关于他的坊间传闻。
传闻，李辰凌临盆的那日，他出生的宫殿之上也红光漫天，映着晨曦，朝阳初启。久旱的南梁，也在那一日天降甘霖，万民欢呼。
国师更有预言：大皇子是中宫内的紫微星降世，太微垣、天市垣陪设两旁，熠熠生辉。
他不但是南梁的王，更会是天下的王。
生在世家的阮南溪，也曾经是南梁上京城内出了名的世家才女。
三岁能文，五岁成诗。
她骄傲清冷的性子，在遇见李辰凌之前，眼里从未看进过其他男子。
可是这个天之骄子的皇子太过明媚耀眼，只一眼，南溪就误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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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世家背景，足以让她入宫为妃。
她的才华端正，稍加努力就可以成为配得上大皇子李辰凌的女人。
皇子佳人，她想做他贤良淑德的枕边人。
只是，女儿家的钦慕心思还未长大，南溪就听闻柔然王庭诞女，求亲南梁。
国师也预言说：得柔然公主者，得天下。
李辰凌在国师的建议下，亲赴柔然，本想着接回公主，养在南梁皇宫，却没料到，柔然王上和王后不忍，说等到公主及笄，再行回南梁完婚。
李辰凌竟然也顺势留在柔然王庭，做了公主府的侍卫。
南溪慌了。
她不愿将自己心上人拱手相让，她还未来得及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怎么就能认输？
便和外室庶女南柔换了名碟，与他同去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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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也一步一步的，依着自己的计划，成为他的谋士女官。
入他府宅，日日相伴。
再进一步，也是来日可期。
…………
看着眼前的男子，南溪一向淡定的眸子，却在月光之下，生出清辉。
“主子，这一次李勇的事，惹了国师不快，我们得提前准备。”
“无事。”
玄凌笑了笑说：“国师只是想让本王回朝，李辰烨太过纨绔，国师一直不放心他。”
“国师已经在主子身上种下虫蛊，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兄长寻到解药暂时压制，主子早就……”
南溪欲言又止，眼睛里却凌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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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元也是一样，身不由己。”玄凌冷笑着，说道：“国师心里，这天下的主人从不是本王，而是他自己。”
玄凌目光悠远，继续道：“当年柔然灭国，恐怕也是国师背后操纵，只是，本王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也没想通，萧柏元怎么会入了国师的棋局。
当年大成皇子众多，为什么国师偏偏就选了他？”
南溪眼神微凌，说道：“如果不是柔然覆灭，南梁的太子，如今已经是主子在做。”
玄凌笑了笑，说道：“是啊，如果不是柔然倾覆，如今，她也应该已经在南梁，养马喝酒，自由自在。”
南溪看着玄凌的神色，不置一词。
玄凌看着南溪，笑道：“夜深了，先生早些安睡吧，明日还要劳烦先生陪着公主入诏狱，收服林风。”
玄凌解释道：
“今日，本王和公主聊过林风，对于这个良臣，公主有自己的法子，虽然剑走偏锋，倒是有几分不寻常的胆色。
本王信她，可以做好这个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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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本王有伤在身，只能请先生代劳，陪着公主走一趟了。”
南溪颔首，顿了顿，方才起身。
“主子伤重，安心歇息，公主的传习教导，奴家定会竭尽全力。”
“不碍事。”
玄凌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包扎的裹布，一圈又一圈，这是苏许意的手笔。
“本王身上的虫蛊，虽然蛊惑心神，却也可以让伤口加速愈合，这也算是本王因祸得福。否则，又怎么能抵得过这么多次的明枪暗箭。”
南溪看着玄凌的伤口，心有不忍，面上却带着几分敬佩。
“主子一向深谋远虑，隐忍克制。大计将成，登基南梁，指日可待。
届时，这天下，都是主子您的。”
南溪向榻上之人行了个蹲安礼，才施施然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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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收回目光，想着苏许意对南溪心有芥蒂的表情，他的心里倒生出几分欢喜。
谋略归谋略，事已至此。
他也得时不时的提醒着那个小狐狸，他对她有多重要。
时日已长，她可别忘了，当年是她口口声声的说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他，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