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婉宁等人逃跑的,是相府的寻常护院,一共五人。因本朝对铁器管制甚严,普通的护院是只有没有刀剑的,只有普通的棍棒。
除此之外,唯一一个男人,就是赶车的大壮。大壮此时拎着的,是马车上用来垫脚的长条板凳。
眼看着来兴臣和七名手下越追越近,这五人对视一眼,握了握手里的棍棒,齐齐站住,“姑娘若能回去,还望善待我等家人。”
大壮也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家人,穆鼎顺手捡来的,唯一不舍的就是檀香。张了张嘴,大壮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和护卫一起转过身去,面对来兴臣等人闪着寒光的刀剑。
如果能活下来,有的是机会;如果活不下来,何必让她伤心。
檀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云香知道这几人根本顶不住,狠狠地握了握拳头,“竹小哥,姑娘我就交给你了。”说罢抽出匕首,带头冲杀过去。
婉宁已经咬得嘴唇见血,她记得清楚,云香说她擅长跟踪潜匿,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正面拼杀的。
难道就因为一个吃了药的瘾君子,自己一行人就都要死在这里么?
一个迟疑的功夫,已经有一个护院倒下了。他们平时最多也就是拿着棒子吓唬人,或是在打板子时当个打手,根本没有真正拼杀过。
来兴臣的手下却是沾过人命的,再加上刀剑精良,一个照面,就斩杀了一人。
眼见着剩下的几人也是凶多吉少,婉宁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不跑了,这样跑下去,等到护卫被杀光了,我们还是要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起上,说不定人多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只要能等到将军的救援,我们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三衡你带着六姝从那边走,记住一定要向西南方向跑。那是将军来的方向。”
檀香却是一把抓住婉宁,“姑娘,你跟竹小哥走,我替你去。”
“我不走,今天若我自己走了,往后一辈子都不心安。”
竹三衡本不想回头,他甚至做好了带着六姝悄悄离开的准备。
但是眼见着云香一个女子都握了匕首上前拼杀,婉宁一个千金大小姐也要拔下簪子要往上冲,更不要说檀香看着比婉宁还小,同样也是悍不畏死。
竹三衡觉得婉宁说得对,若今天走了,往后一辈子都不心安。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做不成小人。
“都给我闭嘴,拼命也轮不到你们。”竹三衡大喊一声,然后把竹六姝往婉宁怀里一塞,“看好我妹妹,我就护你们周全。”
说罢,就冲了上去。
竹三衡手里拿着的,是他一直藏得很好的竹片小刀。
大齐民间对刀具、铁器管制得非常严,他不过一介流民,费尽心思也弄不来半块铁,更别说弄一把刀。
因此,为了防身,竹三衡便只能拿锋利的竹片做刀。
云香的身手虽然很好,可是相府的护卫实在太差,再加上兵器完全劣势,真的是非常吃力。虽然刚加入战团时被她以奇异的身法杀了一人,但代价却是身上挂了彩。
那些护卫更是不堪一击,此时只剩下了两个。
倒是大壮仗着天生力气大,长条凳攻击范围广,胡乱拍击之下,反而抵挡了一阵。
只是对方手里到底是打造精良的刀剑,待到竹三衡冲过来时,云香身上已经受了三处的伤。大壮的腿上也挨了一刀。
竹三衡的身法比云香的却是更加诡异,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刚一交手,对方就吃了个大亏,其中一人被竹三衡一刀划在喉咙上。
这一下,来兴臣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就冲竹三衡砍杀过来。
可怜竹三衡的竹片小刀,磨了许久,却只发光了一瞬,就被来兴臣一剑砍断,连带着还有竹三衡的半个发髻。
好在竹三衡身法灵动,来兴臣却是刚刚过了寒石散的药劲,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挥砍了两下之后,便没了力气,又退到后面押阵了。
竹三衡也得已稳住,看准机会,从地上捡了一把对方的长剑,拼杀了起来。
此时,另一边的官道上,萧长恭一路疯狂抽打着马背,身后跟着的只有小七和几个亲兵,那些步卒都被远远的地甩在后面。
此地虽非战场,但自己的手下仍然用了非将不能用、非死不能用的信号,这就说明,遇险的只可能是那个人,那个说她肉厚,可以为他挡刀的人。
婉儿,你可千万别出事。
刘大也在道上狂奔,他此时只是恨自己为什么先前跑那么快,此时后方忽然遇险,竟然赶不及救援。
正跑时,就感到后面也起了马蹄声,想到在自己发了回应的蓝烟后,立刻就有将军的蓝烟响起,立时激动起来,一边放慢马速,一边向后喊话:“可是将军赶来了?”
萧长恭听出刘大的声音,“是我,前面什么情况。”
于是刘大一边赶路,一边把婉宁救人又差他送信的事情说了,最后说道:“那明月楼的人嚣张得很,我看八成就是他们来报复了。”
萧长恭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婉宁出了事,而且对方竟然就是明月楼。
他这段时间在京郊大营,可没少听说明月楼的劣迹。来兴臣仗着他是护国公的独子,在京郊这一处横行霸道,四处强抢民女,有胆反抗的直接就遭了毒手。
而且这来兴臣狡猾得很,每次杀人后都会毁尸灭迹,活口也都扔进了明月楼,根本出不来。若有指控便来个死不认帐。
京郊大营和京兆府尹,先后派了多支巡查队,就是抓为到他的把柄。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让婉宁遇到了来兴臣。
萧长恭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若婉宁有什么闪失,他绝对会下手废了来兴臣。
又跑了一会儿,萧长恭猛地抽了抽鼻子,心里咯噔一下,血腥味!
这种味道萧长恭再熟悉不过,任何一个战场上,挥之不去的,都是这种味道。
“快快,再快点。”
马车后面的小树林里。
竹三衡手里的剑已经断了,来兴臣手里那柄宝剑,称得上是削铁如泥,只对上一回合,他手里的这柄就断了。
此时,竹三衡,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鲜血已经红了半个身子,头上的发髻被砍断,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只有一对眼睛,露出狠戾的光芒。
与他并排站着的云香,此时已经是在强撑,她的身上透红,脸上却透出极度的苍白,肩膀上还有一支断箭。
他俩的身后,正是一手握着发簪一手搂着六姝的婉宁,以及守在两边,同样握着发簪的檀香与墨香。旁边地上坐着的,是大腿上一片鲜血的大壮,手里的条凳已经只剩下了一块木板。
身前,是相府的五名护卫,全都倒在那里,无一幸免。
来兴臣的手下也只剩下了三个,可这三个人,对上婉宁几个伤的伤,弱的弱,实在是绰绰有余。
来兴臣觉得身上有些没力气,便从身上摸出一包粉末,当着婉宁的面,直接倒进嘴里,并解下腰间的酒囊,将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干。
很快,他的精神又充盈起来,眼神中的癫狂也越发强烈。
“前面这两个杀了,后面的,尤其是中间那两个,给小爷我留着,细皮嫩肉的,正好用来发散药性。”
竹三衡双目赤红,他之前就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明月楼为什么非要抢六姝过去。虽然六姝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可是到底年龄还小,青楼也不是白养人的,原来竟然是为了满足来兴臣这变态的嗜好。
“来兴臣!”婉宁眼神凶神,刚刚那几名护院倒下时,都曾把目光转向她,她明白,那是他们最后的心愿,要婉宁回去厚待他们的家人。这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扎在婉宁的心上。
“我爹是大齐的宰相,我未来的夫君是陛下亲封的镇西侯,若你今日退去,宰相府、镇西侯府与你们护国公府还有转圜的余地;若你一意孤行,我爹和镇西侯绝对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笑话,我凭什么退?再说,你们宰相府算个屁,今儿皇帝老儿用你,你就是在宰相,明天不用了,小爷一口气就能把你们吹飞了。”
“萧长恭倒大小是个侯爷,可小爷我是公爷,公爷懂么,萧长恭见了我一样要弯腰行礼。就算小爷我现在享用了你,他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檀香气得浑身打颤,握着簪子就要冲上前来,“我和你拼了。”
来兴臣看得哈哈大笑,“和我拼,你也配,胡二,给我杀了她。”
被叫做胡二的人,立刻张弓拉箭,对准了檀香。
婉宁想也没想的就把擅香拉在身后,前一世檀香就是为她而死的,这一世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来兴臣,有能耐你就往我身上招呼,欺负几个下人算什么本事!”
“你以为我不敢?不过就是个妾生的,还真当你是相府千金了,若不是萧长恭对你有意,你给小爷我暖床都嫌你脏!胡二,放箭,先杀一个给我助助兴。”
檀香拼命的想抢到婉宁的身前,婉宁则用尽全力把檀香按在身后,墨香不知所措,只好死死地抱住婉宁,用身体挡在婉宁身前。
眼见着那个叫胡二的弓弦已经拉满,云香和竹三衡对视一眼,就要往上冲。
忽然间一道破空声响起,婉宁本已经做好了中箭的准备,却发现应声倒下的,并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而是对面正搭弓射箭的胡二。
随后一声暴喝响起:“来兴臣,敢动我的人,老子扒了你的皮!”
婉宁望向声音来处,逆光之下,看不清人,但那副银质面具,却在闪闪发光。
紧接着一人一马就快速冲了过来,来兴臣慌忙向后逃窜,并把仅有的几个手下推到萧长恭的马前。
萧长恭手里的,可不是柴洪那柄砍两下就卷刃的铁片刀,正值练兵当中的他,手里拿的,是兵部打造出来的新式装备。
当下手起刀落,连砍三人。
这场面一时间太过血腥,饶是檀香、墨香看到萧长恭激动不已,但也被人头翻飞的场面吓得脸色惨白,欢呼声都被吓了回去。
倒是大壮叫出了声音,“将军来了,将军来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檀香这才缓过神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大壮,也觉得有了力气,扑到大壮身边,“大壮哥,你没事吧?”
看到檀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关切,大壮觉得腿上的伤都不疼了,看着檀香露出憨憨地笑容:“没事,没事。”
云香在看到萧长恭的第一眼,就往地上倒去。将军已到,她的职责就可以暂且放一放了。
竹三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镇西侯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收复甘州城的,是一位戴着银面具的将军。
此时有他在,自己这一行人,应该是得救了。
婉宁也觉得双腿发软,这种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萧长恭看了一眼婉宁,见到她无碍,心里松了一口气,“小七,去把来兴臣给我捆了。”
随后又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坐在地上,刚刚他来时看得清楚,这少年是在保护婉宁一行的人。
“小兄弟不错,先歇着,咱们稍后再叙话。”
“其余人,跟我杀人!”说到这句时,声音已经极冷。
“是。”
来兴臣的手下原本剩的就不多,虽然还剩了七八个人困住柴洪,可是柴洪担心婉宁遭遇来兴臣的毒手,硬是以同归于尽的打法拼掉了几人。
剩下的人面对如战神降临一般的萧长恭,几乎不是一合之敌,刚一照面,就被萧长恭和刘大斩于马下。
刘大砍完最后一个人,一抬头就看到柴洪血红的身子和惨白的脸色,心道不好,赶紧飞身下马,扑到柴洪身前,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柴洪对刘大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然后扭头看向萧长恭,“将军,属下护卫不力,望将军……”话没说完,柴洪的手就此垂下。
“老柴,老柴!”
萧长恭只觉一股恨意充斥胸间,恨不得再去砍两个人,可是柴洪那已经没有了光芒的眼睛还在看着他。
最后萧长恭还是强忍自己心里的痛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柴洪护卫有功,回去之后,必……”萧长恭语带哽咽,仰头看天,“必有封赏。”说罢,伸出手,盖住柴洪的双眼。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使他现在做成了将军,也仍旧无法接受部下死在自己的眼前。这种事,有再多次,也无法习惯。
是役,镇西侯府与宰相府护卫共十五人,除了送信的刘大得已幸免,其他人无一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反复写了五六遍,纠结要不要柴洪死,最后还是狠下了心,写死了他。既因为他的那声“死战”,也因为我心中的柴洪,在那样的环境下,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柴洪是一个外表恐怖,但内心开朗的一个人,从我第一次把他写出来时,就很喜欢他。如今以这样一种方式送别,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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