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妃妹妹此话不妥。”德妃道:“你这是明摆着让桃枝说假话。宫里的奴才,如今都愿意去你的紫福宫,你用此话诱导桃枝,未免有所偏颇。”
桃枝并不傻,在宫里这一年,她的确看到了许多可怕之事。她也知道,这事之后,自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桃枝做了打算,今日上来作证,就格外精心打扮过,就为了入得皇上的眼。只要与皇帝共度一夜,飞上枝头就不必害怕了。
宫里这么些女人,长相不过如此,她桃枝又聪明又漂亮,胜过恬妃十倍,怎会混不出个人样来?
“奴婢桃枝,仰望皇上一丝怜惜。”桃枝舍弃恬妃,冲着皇上叩首,一行泪自眼角落下,颇有几分我见犹怜。
萧珩很气愤,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兴许他会多想一想。可是白筠筠特殊,他让暗卫在侍郎府查探了数月,一无所获。若是田柱子与她有什么旧情,又怎么会不知道?
再说桃枝,桃枝对白筠筠不好,是继室柳夫人安排过去的人。若有个男人在跟前晃悠,柳夫人第一个就知道了,绝不会容许白筠筠继续住在侍郎府。
萧珩还知道,白筠筠在进宫的路上将桃枝收拾了,换上自己身边的春杏。
这场拙劣的戏,显然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萧珩摸摸脸,哪个王八蛋往自己脸上泼脏水。
只是背后之人千想万想都不会知道,他萧珩是活过一次的人,白筠筠与前世判若两人,他之前怀疑她是九江王的细作,早就查了个底儿掉。
萧珩冷冷一笑,“桃枝,今日你若交代谁安排你二人出现在这里,朕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罢,看向田柱子,“适才你自己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当受火烤之刑。”
吩咐福公公,“去准备木柴火堆。”
桃枝和田柱子吓得直哆嗦,白筠筠趁机道:“桃枝,你是个明白的,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是为自己找条活路,自己选。若是说晚了,说不定那个火堆是你的。”
后面这句话比火堆还热,桃枝此刻压根儿没了爬上龙床的念头,想着能活就是好的。
田柱子看着侍卫将柴堆架起,手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打颤,可是…可是自己还有爹娘,还有兄弟姐妹,他不是一个人。背后之人说过,若是这出戏演砸了,他敢吐出背后之人,那全家十几口都不能活了。
萧珩动动手指,眼皮子都不抬,“把那个狗奴才挂上去。”
皇后蹙眉,委婉道:“皇上,姐妹们都知道您宠爱恬妃,可是此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个说法,日后对恬妃和大皇子名节有损呐。”
萧珩不理会,“挂上去!”
田柱子被侍卫拖着,转眼间挂在了架子上。一看身下的柴堆,田柱子当场吓尿了。去他娘的十几口人……
“我说我说,别点火别点火啊!”田柱子浑身抖如筛糠,眼泪鼻涕往外涌。
桃枝也吓得够呛,一听田柱子大喊,她也回过神来,“我说我说,娘娘,恬妃娘娘,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您可手下留情啊。”
众嫔妃撇撇嘴,这场戏不经看呐。皇上一吓唬就都招了?
桃枝和田柱子争着交代,当年把她们送进来的是个老太监,姓钟。平日里对他们照料有加,这回老太监找上他二人,教他们二人如何编造此事。
萧珩命侍卫传唤老太监。片刻,一名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太监被侍卫押了过来。
老太监面色有些僵硬,目光浑浊,但是并不慌乱。一上来便开始交代:“老奴做这件事,是因为老奴看不惯妖妃祸国,妖妃迷障了皇上的双眼,可是迷障不了天下人。皇上为了妖妃,连祖宗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老奴今日就算身死,也为了天下百姓死的。”
说完,老太监口中流出一丝鲜血,抽搐几下,倒在了地上。
侍卫上前查看,老太监已经服毒身亡。
又是死无对证!线索全无!
赶尽杀绝,不给敌人留机会,和上次杜嬷嬷那回事如出一辙。
萧珩脸色铁青。皇后跪下请罪:“都是臣妾的错,一场赏鱼宴被几个心怀叵测的奴才搅成了这般。皇上难得出来散散心,臣妾百般想着取悦皇上,可是…都怪臣妾不好。”
明明是因为立太子一事惹出这些,在众人眼里是皇上太过宠爱恬妃的缘故,可是皇后却当众认错。皇后看似请罪,实则给了皇上下台阶,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保住皇上的颜面。
让众人看到,皇后端方大度,处处为皇上着想,的确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白筠筠冷眼看着这场戏。不得不佩服,皇后是最大的赢家。
既展示了自己的贤良淑德,又在皇上心里种下阴影。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容许他宠爱的女人有什么旧情人,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发。
哪怕这个旧情人是假的,同样可以在皇上心里种下疑虑。男人的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
萧珩将皇后扶起,皇后紧握皇上的手,面上有感动之色。“皇上不要生气,臣妾想,恬妃妹妹也不是那样的人。”
德妃面上也有一丝笑意。她白筠筠凭借什么活的这般潇洒?
皇宠!
若是皇宠没了,她还能活到几时?!
都等着看白筠筠笑话时,不料萧珩走到白筠筠面前,眸中尽是关怀之意,“手可还疼?”
白筠筠微微一笑,“好多了。”
“瞧瞧,都烫红了,朕心疼不已。”
皇后面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硬,她就不信皇上一点都不介怀。“御医,来给恬妃看看手。”
萧珩一摆手,“都散了罢。御医随朕到伊人馆。”今日闹成这般,赏鱼宴还赏什么赏。
阿琰懂事早,虽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可是知道有人欺负他母妃。阿琰拽拽萧珩的衣摆,“父皇,有坏人。”
萧珩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弯腰抱起他,吩咐福公公:“那两个贱奴严加审问,朕要知道谁在背后蝇营狗苟,行这等龌龊之事。”
皇后垂眸,掩起里面的情绪,再抬起眸时,已是关怀万分。“臣妾恭送皇上。常虹,去把本宫的玉兰膏送去伊人馆,那可是治伤疤的良药。”
白筠筠坐在窗前,阿琰捧着她的手,呼呼的吹气,“母妃,阿琰吹吹,不疼。”
“乖。”白筠筠抚着他的小脸蛋,心中拂过暖意,吹散了刚才宴席上的不悦。
萧珩坐在她面前,拿过药膏给她涂抹。其实烫的不厉害,就是有些红。
“真会查清此事,不让你受委屈。”
白筠筠柔柔的笑着,“背后之人当真狠毒,离间筠筠与萧郎。”
萧珩当然知道,除了凫水那件事,他没什么不知道的。萧珩总不能说,他派人查过她许久。
“朕都明白。”
阿琰人小鬼大,见萧珩火辣辣的看着她母妃,小身子挤啊挤进两人中间,抬头看向白筠筠,糯糯的声音道:“母妃,朕都明白。”
屋外的春杏和福公公听到里面传来的爆笑声音,这才放了心。皇上这般愉悦,应该不会对娘娘心存芥蒂。
入了夜,烟霞馆。
皇后依旧在作画,偌大的水池,里面有几条鱼。水池边,是一蓑笠翁垂钓。
常虹端来牛乳,皇后让她搁在一边。
“娘娘,那两个贱奴才被关起来了,奴婢听说,正严刑拷问。”
皇后微微一笑,“那又如何?左右牵扯不到本宫身上来。”南阁老做事,她放心。
常虹将烛火点亮些,将烛台往桌边靠的近些。“娘娘轻易不用手段,用起手段来非凡人可比。恬妃虽然侥幸逃过一劫,算她运气好。”
“这算什么,不过是开胃菜而已。”皇后细细的画着钓鱼线,似是聊着天气很好,让人听起来风轻云淡。“本宫既然能坐上后位,就能坐上太后之位。除了本宫,谁也不配。”
南锦瑟最大的担忧,是自己身子弱,活不到那个时候。
常虹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下一步要做什么,她从未看透过这个主子。这个主子有时候温柔大度,可是一旦用起手腕,还从未见失败过。就像太后,不终究也是败了么……
恬妃,再受宠也是个妾,不足为惧。
“恬妃仗着的不过是皇宠,待着宠爱一一消磨完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男人女人之间的情爱,终究是走向陌路的。本宫,不过是把这一步提前了而已。”
避暑山庄里的夜,比皇城不知舒服多少倍。凉风透出细纱吹进屋里,桌上的一页纸飘落在地上。
上面歪歪扭扭的画,出自阿琰之手。一个是母妃,一个是父皇,还有一个是他自己。后面画了一堆点点。
萧珩问他这是什么。阿琰说,是母妃的兔子们。
阿琰睡熟了,小咕噜打的极有节奏,偶尔还嘟囔几句梦话:“欺负母妃,坏人。”
萧珩笑笑,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
白筠筠微微仰头,亲他的脸颊,悄声道:“背后之人出了这样的点子,为的是萧郎与筠筠离心离德。可是萧郎毫不在意,为何?”
为何…
他查了个底儿掉,可是这话不能说。
小女人又道:“可见,皇上之前是调查过臣妾的。”之前还未承宠之时,萧珩对她百般难为,后来奇迹般的好了。想来,是受白岑牵累。
“朕……”女人要哄,这种实话是坚决不可以说的,萧珩刚想起个理由,不料唇被小女人用手指捏住。
“萧郎也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臣妾会凫水。”
“嗯。”萧珩嘴唇被捏着,不能说话,只得应了一声。月光下,她眸中满是促狭。
“臣妾,给皇上讲个故事。”凫水这事,是该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