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锦山庄的芙蓉最是出名。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望也望不到边际。
上次的赏鱼宴没办好,皇后再接再厉,邀请皇上与众嫔妃一同赏芙蓉。说是赏花,其实就是将燕选侍推到众人面前。
白筠筠的消息收到得早,并不感到意外。可是其她嫔妃乍一听到来了个美人,心里有些膈应。不过转念一想,膈应也轮不到自己啊,上面还有个恬妃不是?
自打白氏成了四妃之首,众人早已忘了皇上是什么味了。
沿着山路往下走,是一条石头小路。这条石头小路早被清理过,干净而清幽,竟然一直通到了湖中。拨开一人高的芦苇,眼前竟然是一块略高耸的空地。
空地上早就摆好了木几和蒲团,还有美酒与好菜。众嫔妃连连称奇,真是举办芙蓉宴绝好的地方。
“皇后娘娘真是有心了,妹妹还从未见过这般奇妙美景,好似自己化作芙蓉仙子一般了。”德妃巧笑嫣嫣,话里倒不全是恭维。
正值夕阳还未落山,远处的彩霞与红白相间的荷花想映衬,真真是绝美。
常虹笑着,安排众嫔妃落了座。
萧珩见孩子们打闹嬉笑,道:“都把公主和皇子看好了,这里虽然景色美,可是旁边是湖水,不得大意了。”
众人纷纷应是。
萧珩也很满意这处地方,眉眼中都是笑意。一山一水一石,皆有灵气。萧珩不禁感叹,天下最没有灵气的地方,就属皇城了。
皇城里到处死气沉沉,花是刻意种的,景是刻意剪出来的,美人的笑是端着的,入口之物需银针试过,晚上睡觉需得睁一只眼睛,朝堂上的大臣是真假参半……真他娘的累。
还是这里好。寻常人家有他无法体会到的乐趣。转眼看了一眼正在照顾孩儿的筠筠,晚霞映在她的侧颜,有了母性的女子,更美。
萧珩不自知的微微弯起嘴角,眸中无尽的宠溺。
一副君王赏美图,偏偏落入了皇后眼中。皇后不着痕迹的冷哼一声,目光划过天际的彩霞。
席间喜笑颜颜,一派悠哉乐哉。忽然,只听远处飘来悠悠歌声。歌声软绵清幽,胜在自然,技巧不可与宫中歌女相提并论,但是里面透出的朝气和甜美是多少歌女都比不来的。
一曲唱完,只见一艘小小的采莲船停在了岸边。常虹与常青忙上前,将一身火红色衣衫的女子扶了下来。女子身段窈窕,头上带着帷帽,带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婷婷走到皇后面前,“选侍燕宁,给皇后请安。”
说罢,又对着皇上施了一礼,伸手将帷帽取下,“给皇上请安。”
只听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是窃窃私语,隐隐听到几个字,“美人…恬妃…比下去了…”
皇后带着笑意将燕宁扶起,伸手将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以后啊,好好伺候皇上,皇上和本宫都不会亏待你的。”
女子巧然施礼,声如莺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眷顾。”
燕宁被皇后安排在皇上身侧,伺候皇上用膳。见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恬妃,皇后的唇角弯起。只见恬妃面色如常,低头为阿琰剥莲子,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燕宁是个乖巧聪慧的女子,见福公公亲自伺候皇上用膳,她不争不怨,静静站在一旁。
平台四周已经燃上了宫灯,柔柔的烛光映在她的面庞,越发显得娇媚可人。与其她嫔妃一样,白筠筠也在盯着她看,只是白筠筠看的不是人,而是燕宁的周边。
春杏和秋琳在白筠筠身后,不停地打着扇子。饶是如此,白筠筠仍要小心看顾阿琰不薄被蚊虫叮咬。
傍晚时分,荷花从中,有蚊虫才是正常的。可是白筠筠一看再看,烛火下,燕宁周边竟然没有蚊虫。再看看旁边的福公公和皇上,哪个周边也会有蚊虫飞过的影子。
当真是奇怪。
似是感受到了白筠筠的目光,燕宁竟然对她遥遥一笑。随即燕宁走过来,自太监手中端过一杯酒水,施施然行礼,“臣妾见过恬妃娘娘,恭祝娘娘福寿安康,祝大皇子平安喜乐。”
白筠筠笑盈盈的让她起来,与她碰杯。近距离看美人,越发觉得此女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双眸子,水汪汪的像是一波碧泉。
燕宁靠过来,言语中天真无邪,“娘娘长得真美。燕宁自诩容颜不俗,可是见了娘娘才知道,世上竟然真的有这般美人。”
“燕选侍过谦了。燕选侍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燕宁笑嘻嘻的越凑越近,低声说道:“娘娘,臣妾听几个人都说,臣妾与您长得有三分相像,您觉得…像不像?”
白筠筠一直在暗暗观察,发现燕宁过来之后,烛光晕圈下当真不见蚊虫。鼻尖细细一闻,此女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这种香味不像熏香,也不像是体香,更不是花香。
白筠筠对香没有研究,心下想着问问盛一景。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燕选侍钟灵毓秀,本宫尚且不及。”白筠筠很客气,她向来不是个愿意给人冷脸子看的。话说完,白筠筠一愣。
只觉得燕选侍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拉着她往里面走。白筠筠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受控制,头脑里晕晕的,可是内心尚且有理智。白筠筠第一反应想起了后世心理医师常用的催眠,只要心智强大,便不会被她迷惑。
白筠筠也不知怎么是最有效的法子。第一时间阖上了眼帘,左手扶住额头,右手猛地摁在了燕选侍的肩膀上。白筠筠常年锻炼,尤其是有了阿琰之后,时常抱着孩子,力气越发的比之前大。
燕宁没想到白筠筠会突然阖上眼帘,更没想到她会反手扣在自己肩膀上,此刻只觉得肩膀骨被捏的生疼。
“娘娘可还好?”耳边是春杏急切的声音。
白筠筠闭着眼睛,感受自己此刻已经没了刚才的异样,这才睁开眼睛。见燕宁已经被自己掐的白了脸,白筠筠这才拿下手,微微一笑,“本宫适才一时头晕,对不住了燕选侍。”
燕宁吃了个小亏,可是她能怎样?
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衣服褪到肩膀让众人看一看,此处已经青紫。“恬妃娘娘无事就好。娘娘若有不适,臣妾陪您回去休息可好?”
话音刚落,萧珩已经走了过来,关心道:“可还好?”
“没什么。”白筠筠笑笑,“许是多喝了两盏果子酒,有些头晕。”
萧珩抱起阿琰,“此处蚊虫多得很,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燕宁静静退到一边,并不多话。白筠筠似是无意的与她对视一眼。
此时,燕宁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吸引人的漩涡,还是水汪汪的一双翦水秋瞳,只是里面包含几分意味不明。
往回走的路上,萧珩见她恢复如常,这才放了心。
春杏和福公公等人在后面跟着,离着有几步远。
萧珩一手抱着阿琰,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很是满足。寻常人家的幸福,不过如此罢。
夜里入梦,白筠筠又见到了春猎时那凶险的一幕。无数野兽与毒虫向自己涌来,远处是黑袍巫师的骨哨声。
正着急时,一朵金色的花从地下升起,将她裹在里面,随即一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将这些个魑魅魍魉烧了个干干净净,世界变得一片清明。
晚上做了个噩梦,第二日有些头晕脑胀。萧珩一大早就出去了,白筠筠命春杏召盛一景过来诊平安脉。
盛一景很快就过来了,进屋的时候额上还淌着汗珠子。
白筠筠瞧了一眼,打趣道:“赶这么急做什么,避暑山庄可没皇城那么大,走几步也就到了。”吩咐春杏,“给他做一碗西瓜冰碗。”
盛一景也不客套,几口就吃了个底朝天。“娘娘平日里身子极好,鲜少叫臣来诊平安脉。臣一看见春杏,便知道娘娘有事召见。”
这话倒是。往日里到了诊平安脉的时候,都是盛一景主动过来。有时候晚个一两日,白筠筠也不会差人去请他。
盛一景先是看了看她的面色,搭上脉,“娘娘近来可有哪里不适?”
“有些容易累,许是夏日的缘故,心口有些闷。”夏天天热,本来就容易这般,再加上换了水土,水土不服也有可能。
盛一景微微蹙眉,“请娘娘换另一只手。”
春杏在一旁,见他面色严肃,心里紧张地扑通扑通直跳,“盛小御医,我家娘娘可还好?”
盛一景可算是诊完了,露出一丝喜气,“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有喜?
白筠筠也曾有过一瞬间这个念头,毕竟萧珩在她这里时日多,可是也没往这方面多想。“多久了?”
“一月有余。胎相稳固,娘娘身子也十分康健。”
屋内并无他人,春杏高兴地不得了,捂着嘴就怕自己喊出声来,喜滋滋的对盛一景道:“奴婢再去给大人取个西瓜冰碗,您放开肚子尽管吃,吃完了还有。”
白筠筠也挺喜欢孩子,伸手摸摸并未有感觉的腹部,“先不必声张。”
盛一景了然,“娘娘若有需要,尽管差人过来。”
“你这两日可曾去过皇后的烟霞馆?燕选侍你可曾留意过?”
盛一景道:“今日一早去过了,正好燕选侍也在。”说着,面色有几分担忧,“此女给人感觉…有野性,但是和杨贵嫔的野性不同。要说哪里不同,臣说不上来。娘娘您小心一些为妙。”
白筠筠点点头,“你可曾留意燕选侍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