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布庄,进良耐下心来等待着深夜的降临,一件事让他从午后从酒楼回到布庄以后就开始恼火,那就是高祖欺骗了自己。很显然,孙重作为进良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高祖是不可能不知道孙重早已经加入了那伙人的,而自己上次去定陵的时候,高祖对此却只字不提,这让进良既愤怒又摸不着头脑。两个时辰过后已是子时,进良穿上夜行衣,带上家伙什儿,启程往定陵走去。上次去的时候,高祖提到那晚自己跟督邑官的会面被人发现跟踪了,所以进良这次十分小心谨慎,一路上他一步三回头,生怕再被别人盯上。到了定陵后,进良比前两次更加熟练的进到了陵寝里,就在他双脚刚落地的那一刹那,整个陵寝突然亮了起来,把进良吓了一跳。“你来了。”
很熟悉的声音,是高祖。“呵,也对,你是知道我今晚会来的。”
进良语气中没有了前两次的恭敬。高祖见进良话中带气,便笑了一下对进良说道:“小子,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我想问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进良有些动怒了。“是为了孙重的事情吧?”
高祖问到。“你明知故问!我今晚来这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早就知道了他的事却一直瞒着我?我调查皇陵被盗一事可是为了你们老陈家!你却不坦诚相待,居然欺瞒我!”
进良越说越激动,眼神里充满了恶意,全然不顾两人身份的差距。高祖并没有着急回答进良的问题,只是走到陵寝中的水池边上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招手对进良说道:“来,你也过来坐,这件事是朕做的不妥,今晚朕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等你听完之后,你在做决定到底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高祖居然给自己赔不是,这是进良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高祖会跟自己狡辩呢,而且,看高祖今晚这个状态,好像确实是有什么心事,一位老者死后还要为整个家族的事情操心,也确实挺让人可怜的。到这,进良的火气一下消了一大半,而且,他也想听听高祖今晚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事,于是,进良便也坐了下来,只不过并没有离高祖很近。“孩子,朕先跟你解释为什么瞒着你孙重的事,那晚朕告诉你你给督邑官设套一事被别人跟踪发现了,那人就是孙重。”
高祖先开口说到。进良听了这个消息先是惊了一下,但转瞬便平复了下来,因为这再合理不过了,陵邑里能为此跟踪他的只有孙重和赵登二人了,孙重一直知道自己对皇陵被盗一事很关注,但赵登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所以也就孙重会跟踪自己了。“也是孙重把赵登拉入伙的,因为赵登也想离开陵邑,别看他人看起来老老实实,但是他跟孙重一样不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陵邑。”
高祖说到这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同情这两个人,但又无可奈何。进良一直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做声,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些都是他了解的。“至于那帮人为什么会选择孙重,朕并不是很清楚,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发生皇陵被盗一事,朕的幻知术也就不会往这里想,但是朕猜测主要是因为孙重离开陵邑的决心很大,而且孙重开着酒楼,平日里酒楼里人来人往的,容易掩人耳目。”
高祖继续说到。听到这,进良轻声地开口了:“他说,如果不是他拦着那帮盗墓贼,我也已经被害了。”
“对,那帮人是想杀了你,主要是因为孙重的求情和阻拦,其实他们连孙重都不想留的,只不过杀孙重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孙重在陵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突然没了,邑所肯定会上报官府,到时候那帮人盗墓的事情多少会受影响。”
高祖解释到。听到这,进良低下了头没说什么,他虽然恨孙重加入了那帮人,并做出了有辱祖宗的事,但是至少孙重是在意他们两人的兄弟情义的。“朕之所以上次没告诉你孙重参与其中,是因为朕知道他是你最好的兄弟,朕怕你小小年纪知道此事之后会扛不住,会不知所措,会就此停止调查,尤其那天告诉你赵登被害之后你已经有些崩溃了。在这件事上,朕是有私心的,唉.”高祖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进良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内心开始越发的理解起高祖的良苦用心了,确实,如果那晚高祖告诉自己孙重也参与其中,那自己是绝不可能相信的,就算相信,那说不定自己的内心会整个坍塌掉的,而现在是自己发现了孙重的事,虽然内心也有难以置信和痛苦,但是至少自己还是理智的。想到这,进良便站了起来,对着高祖作了一个揖,然后说到:“高祖,刚才草民”“哎!无碍!无碍!哈哈,年轻气盛嘛!”
没等进良给自己赔不是,高祖就原谅了进良。“不过小子,朕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可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听完之后你决定不再继续调查此事,那朕也不会怪罪于你,毕竟,这不是常人所能为之的。”
高祖也站了起来,背起手走到进良面前一脸严肃的说到。“哦草民愿闻其详!”
进良还是很想听一听高祖要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的。“一直不敢告诉你的事情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高祖便停顿了一下,然后往旁边踱了几步,背对着进良继续说道:“皇陵被盗这件事的幕后指使,是当今的端王!”
说到这的时候,高祖咬了咬牙根儿。“啊?端王?”
高祖的这句话确实把进良下了一跳,他惊讶的同时甚至向前迈了一大步,好似在质疑高祖所说。“怎么可能呢?端王可是我们大安朝公认的贤王啊!”
进良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高祖预料到进良在知道是端王幕后指使之后会是这个反应,于是便跟进良解释道:“对,你说的没错,端王看起来确实是一位难得的贤王,他精心辅佐皇帝,体恤民情,一心为朝廷,为人端正,故此得以端王的名号,他可比当今的昏君贤良得多!”
“对啊!他怎么可.”没等进良说完,高祖便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极度看不惯那昏君的所作所为,他害怕大安朝由此一蹶不振,加之端王身边的亲信多次他起兵取而代之,久而久之,端王自己也动了造反之心,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也是因为担心你会因为端王的身份而害怕,以至于放弃调查。”
“啊?这!”
这是进良没有想到的,这可不是普通的流民造反,这可是当朝重臣的叛乱!“但是,端王忌惮礼法,他怕自己造反会让后人耻笑,加之朝中有大批皇后的外戚把持朝政,所以端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祖没有给进良消化的时间继续说到。“哦可是,可是这跟皇陵被盗有什么关系呢?端王为什么要指使盗墓贼盗掘自己祖宗的皇陵呢?”
进良想不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面对进良的提问,高祖却闭起了双眼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进良见高祖是如此的反应,便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更加惊人的内幕,以至于高祖这位开国之君都难以开口。“小子,到目前为止,朕告诉你是端王在幕后操纵以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高祖并没有直接回答进良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反问了进良一句。“呃草民,草民一时不知该如何给陛下答复。”
进良也被高祖突然地反问给问懵了,他现在确实不知该如何决定,那可是当今名扬天下的端王啊!“那朕问你,你觉得端王的所作所为应该被制止吗?”
高祖继续问到。高祖会这样问,实在是进良没有想到的,因为他从一开始介入此事以后想的都是怎么调查清楚幕后指使者,然后加以制止,但是如今站在幕后操纵的人已经浮出水面,高祖却这样反问自己,他有些搞不清楚高祖的意图了。“陛下的意思是”进良现在不敢给出任何的判断。“制止!当然是要制止!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高祖用洪亮而又坚定的语气给了进良一个答案。“是,陛下,陛下圣明!”
进良完全被高祖的气势吓到了,只是程序化的给出一个回应。“端王固然是一名贤王,他如若当上皇帝,也必然会是一位明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发动叛乱起兵夺权,那朕的大安朝必将遭受重创,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必将生灵涂炭!朕宁愿一个昏君在位,也不愿看到江山不稳!不愿看到万千子民流离失所!”
高祖激动的对进良说到。听完高祖这一番话,进良心里矛盾至极,因为当今皇上的昏庸无道众人皆知,加之今年中原旱灾严重,众多百姓食不果腹、外出逃荒,进良对这位昏君也是打心底里唾弃。但是,高祖所说也句句在理,战乱必定会给百姓带来灾难,尤其端王起兵夺权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朝中外戚也手握重兵,此一战不知何时会结束,百姓所受苦难就不知何时会停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进良发现高祖并没有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端王派人盗掘皇陵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肯定不会是为了收集宝物卖钱来招兵买马,这种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推翻了。于是,进良耐不住性子又问了一遍:“陛下所言极是,为了黎民百姓,也不能让端王发动叛乱,但是草民还是没有明白,端王到底是为什么要盗掘皇陵呢?这可是自家祖宗长眠之地啊!盗掘皇陵这事难不成对他起兵夺权有什么帮助吗?”
高祖本不想告诉进良最终的实情的,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事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但是事到如此,也只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个年轻人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完全由这小子自己定夺了。“好!朕就全部告诉你!话说回来,这事也怪朕,是当年朕犯下了一个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不可饶恕的错误。”
高祖终于决定全盘托出。进良听了更加迷惑了,但同时也把他的胃口吊了起来,于是便赶紧说道:“草民洗耳恭听!”
高祖招呼进良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这次进良刻意离高祖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