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路后,庄峤一打听,才明白司机们不愿意去的真正原因。
原来,边城固宁县既是广西出名的传销窝点,又在边境线上,出入人员非常的复杂。据胖司机讲,前几年在这条线上出事的出租车就有好几起,因此司机们凡听到“固宁”两个字,都条件反射般没人愿意去。要不是庄峤他们开出高价,他也心虚着不敢前往。
胖司机的话,让后面和庄峤并排坐着的名叫黄顺的保安对视了一眼。坐副驾上的的另一名叫李渔的保安则回过头来,朝后座上的两人挥了挥右拳。
于是,三个人会意的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赶这趟路,那是遇山拆山、遇河搭桥义无反顾了。
庄之鹤派出的这两名保安,前身都是屡立军功的退役武警战士。每逢有重大展品展出或遇突发事件,这两人都是他们庄氏集团派出去的“哼哈”二将,也是集团里搞安防的最佳搭档。
这次庄峤远赴边境,庄之鹤放心不下,这才派出他们二人。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庄之鹤很清楚庄峤和武三八之间的情义。这两个从穿开档裤起就玩在一起的小伙伴,彼此都是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兄弟。现在武三八遭难,拼了命庄峤也会全力赶过去的。
说起这个武三八,当年想和庄峤一起入伍,不过没验上,毁在他一时兴起右臂上的老鹰纹身。后来,读了个三本文凭的他不屑于打工,在庄峤的牵线下,开始和庄氏集团合作,成了古玩界一个“跑道儿”的,几年摸爬滚打下来,不说富得流油,也算是小康水平了。
这次武三八出事,说不定就跟这个“跑道儿”有关。上车不久,为谨防万一,庄峤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通往边境的国道上,焦灼中的庄峤没心情欣赏沿途旖旎的南国风光,他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目标地。出租车顺风顺水跑了五个多小时后,刚刚转过一个大弯,司机忽然一脚刹车踩死:“糟了!前面遇上堵车。”没防备的庄峤猛地朝前一扑,抓紧驾驶座椅稳住身形后,看清楚前方的路况后,三个急着赶路的人瞬间傻眼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只见前方的路上,各式车辆排起了长龙。下去一问,才知前面有重大连环车祸发生,看那情形一时半会疏通不了。
庄峤低头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按计划,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就能到达目的地。
但现在看情况已不太可能,按绑匪指定的时间,只剩三个小时了。
看着几公里长的拥堵路段,庄峤果断地对其他两人说道:“拿好东西,马上下车,后面只能靠我们自己的11路大卡车赶过去了。”
李渔和黄顺当然知道这个“11”路大卡车指的什么,三个人都是当兵出身,这点脚力还是有的。好在,出租车司机熟悉这一带地貌,在他的描述下,庄峤很快就画出到香树镇的路线图。
告别胖司机,他们用了半个小时通过这段堵塞严重的地段。然后顺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直走到太阳落山,也没看见司机说的那条从公路上岔进香树镇的水泥大道。
难道是胖司机说错了路标?
还是他们根本就迷路了?
庄峤一时拿捏不准。
因为,还在半小时前,三个人的手机就已经无信号,导航地图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看看时间,已是七点多。
此时,距离对方给的时间已经不足两小时。
除了眼前的这条公路,他们并没看到还有其它路径,三人只好继续沿着公路走。往前走出好长一段后,前方终于出现一个岔口。
李渔最先跑上前一看,果然有水泥大道,且不止一条。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两条水泥岔道,分呈在公路两侧,一左一右朝相反方向蜿蜒进山。
“到底走哪条才对?要是走错,那可真……”前面的李渔性急起来。
“还是找个人问问路,保险一些。”稳重的黄顺接口道。
“人?哪有人。我们都走一路过来了,也没遇上个人或车,还到哪里去找人。再说,时间快来不及了,现在该怎么办?”急性子的李渔是真急了。
“走左边这条。”这时,两只手一直护着耳际,仿佛聆听着什么的庄峤决然道。
“保险吗?确定这个方向不会走反?”李渔忙问。
“错不了,刚才庄兄这个动作我熟悉,这是飞行员特训课之一‘听风识途’。我有一个战友在陆航大队呆过,我见识过。”
听到黄顺解释,庄峤一笑,说道:“那咱们赶紧走吧,但愿这条路如我们所愿是正确的。”
这个还真让黄顺说对了。
庄峤刚才用的就是“听风识途”法,这是每个飞行员必修科目之一。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唯愿,一切还来得及。
庄峤心中暗暗祈祷着,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
半小时后,三个人沿着这条水泥大道绕出了置身的山林。
出了山丫口,能看见山脚下有一个炊烟袅袅的小镇。
这时候,手机信号显示満格,庄峤立即打开手机导航,对比着手中的草图一看。
没错,下面就是目标地,香树镇。
此时八点,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小时。
庄峤估算了一下,从山丫口再到下面的镇子,不会超出二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可谁知道,就在三个人喜孜孜朝着山下小镇飞奔的时候,庄峤一路上都在拨打始终处于关机状态的绑匪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听筒里,还是那个嗡声嗡气恶狠狠的男音:“听着,交易地点改在香树镇对面山顶的土地庙。还有四十五分钟,你们赶得及。”
“对,就是你在看的这个方向。记住了,超过一分钟老子都不会等。怎么?不敢往前走了?那你们慢慢磨蹭吧,到时等着来见一具死尸。哈哈……”庄峤抬头看向对面大山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男人阴森森的警告。话才说完,绑匪就掐断了电话。
对方像长了千里眼似的,能窥探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让庄峤瞬间明白,那边山上,一定有人在使用望远镜瞭望他们。
于是,他紧拨起方电话号码,期望能探到对面的确切方位。无奈,耳边却响起“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望着对面覆盖着茫茫山林的大山,庄峤目测了下,由于那山的海拔有点高,要想在对方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中途一定不能走岔。
那么,难题又来了。如何才能找到正确的上山路径?
最合适的就是找个向导带路,但四下里根本就没人影,且距离绑匪约定的时间已迫在眉睫。于是,庄峤兵分两路,他一边让素有“飞毛腿”之称的李渔速度去镇上找人,一边带着黄顺沿山脚下的一条碎石小路,飞快地向山顶攀爬上去。
穿走在这座到处都长满参天树木的大山上,两个人不一会就在沟沟箐箐里的灌木丛里迷失了方向。兜兜转转中,直到返回到一条箐沟边,看到眼熟的那棵老松树后,庄峤才发现他们又绕回原地。
原来,给他们一直往上爬的都是一种错觉。
这恐怕遇上民间传言的“鬼打墙”了,尤其是在这种密不透风的树林里面,手机上也无信号了。想走出“鬼打墙”的界限,可能还会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此时,距离约定时间只有半个多小时了。
“怎么办?”这时,后面跟着的黄顺,再稳重也不免焦急起来。
庄峤又何尝不急呢?
只不过,他遇事比较能沉住气。他知道,这个时候越急思维越会不清晰,只有让心安静下来,才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果然,冷静下来后,他带着黄顺又爬上箐沟边的一道石坎后,看见不远处的涧底,一只抓着猎物的鹰冲天而起,朝着箐沟的另一个方向飞去……庄峤马上锁定目标,招呼着黄顺两个人立马朝着老鹰展翅的地方,努力攀过去。
当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走出这道深幽的箐沟后,隐隐能看见山顶了。
黄顺终于松下一口气:“还别说,真神了!你是怎么知道走这条路呢?”
庄峤一笑,解释说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在地上跑的要是逮到猎物肯定会躲在一边享用,在天上飞的只不过它们更有优势而已,飞得快总比跑的快好。再说,像鹰这物种,通常它们会带着猎物飞得远远的,而且都是朝着高处飞。
两个人交流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已在通往山顶的一条山道上奔跑了起来。等爬到一段裸露出山体的路段时,视野开阔起来,四周的山势矮了下去,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再有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山顶。
这时候,李渔的电话打进来了。
他说在镇上遇见巡查的便衣警察,现在他已带着人来到山脚,正赶往山顶。
庄峤还没来及应答李渔,手机上显示有电话打进来了。
一看,是绑匪的手机号码。
他赶紧截断李渔的电话,按下接听键,果然又是那个嗡声嗡气的男音:“还有半刻钟,我看见你们了。现在,你们打开手里的箱子拍个视频发过来,我要验货。听着,胆敢耍花招”,听筒里马上传出武三八嘶哑的声音:“老峤,你赶紧来,我受够了……”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之后,庄峤按对方要求,如实拍下视频发送过去。
在等待对方回应的时间里,他很快发现离山顶不远的一棵大树,那个方位刚好能把他们所处的位置尽收眼底。
他立即在手机上写了一条短信,发给正带着人往山顶赶的李渔。
短信刚发出去,绑匪手机就响了:“很好,十分钟后,你把箱子放到前方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拿到钱,我立马放人,你千万别耍花招。”说着,对方马上掐断了电话。
庄峤和黄顺看到离他们不足二三十米的道旁,果然立着一棵老槐树。找到目标物,两个人立即提着箱子朝对方指定的地点飞奔过去。
到了大槐树底下,在把那只装钱的箱子放入树洞之前,庄峤拨通了绑匪电话:“箱子,我可以放在树洞里,但是我要先看到我们的人有没有受伤害。他人在哪里?”
“操蛋!啰哩叭嗦,等着。”听筒那边响起不满的骂声。
一分钟过去了,焚心似火的庄峤见对方没再反应。
一看,时间离九点只有十分钟了。他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滴,正想着这睹注是否靠谱时,幸好对方手机响了:“你要的人在这里,看山顶方向。”接着,庄峤收到对方发过来的视频里,武三八被绑在庙前的一棵松树上,顺着风声侧耳细听,还能听到武三八隐约的喊叫声。
“小子,警告你!你俩个的举动全都在我视线内,敢耍心眼,我立马让他见阎王。”跟着,听筒里传来一阵打骂声,并伴有武三八的嚎叫。
庄峤不敢再乱动,依言把箱子放进了树洞,和黄顺两个人一起朝着山顶狂奔而去。
在转弯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树洞,就见树底下有人影一闪而过。看来,这伙绑匪早有备而待,此时庄峤来不及去细究了,只想尽快见到武三八。
两个人冲到山顶,看见被反绑在松树上的人质时,九点还差八分钟。
幸好,赶上了。
庄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们快速地向武三八靠近时,树上被绑的人却哭丧着脸大喊道:“都别过来,我身上有炸弹。”
这一喊,惊得朝他奔去的两个人身子猛一颤,立马止步。
“在哪?”两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