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凄厉的啸音还在回荡着的时候,庄峤赶紧挥停队伍。
他朝后面的众人紧喊一句:“大家都小心,警戒!”说完,拔脚就往枪响的方向奔去。
虽然心急,但他脚步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只因脚下一边是峭壁,一边就是流速很大翻滚着涛浪的暗河水,要是一不小心从这几丈高的岩道上跌下去,即使不摔得粉身碎骨,要想活命也难矣。
等小心谨慎的绕过这段陡峭的阻挡着视线的岩壁后,他的眼前一下豁然开朗。
只见岩道下方出现一块凹进山崖的空地。
空地上,一座石头房子兀立在岩壁下,刚刚枪声的位置就源自这座石房子的附近。
庄峤忙提着枪跑上前去,还未到达,就见武三八和黄顺两个人拖着猎枪,手捂口鼻惊惶的从石屋里逃窜出来。武三八一边狂呕,一边朝他这边连连摆手:“老峤,快别……别过来,里面有……有怪物,被我们打……打死了”话未说完,又低头呕吐起来,跟在身后的黄顺,也没顾上说话,也是猛一阵狂呕。
也就在这时,石屋里突然一声响,像有某物挣扎着要冲破阻力般的哀啸一声……已冲上前去的庄峤心里一凛,马上子弹上膛,一步步的靠近过去。
眼看着就要到石屋门口了,忽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后面赶到的魏金生,不放心的拎着枪跟过来了。
他刚喊了一句“魏叔,您快退回去!”
话音刚落,石屋里又是一阵响动,突然一个超大型的黑家伙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棱而出,巨翅裹挟的污物顿时洒了他一头一脸。霎时间,被污秽眯了眼的庄峤眼看着就要被那黑爪抓到,在这危急时刻,后面的魏金生冲上来一下把他撞倒,紧跟着,老魏头的猎枪响了。几乎同时,庄峤听到了他惨烈的哀嚎……
数声枪响之后,那个狂啄着魏金生的大黑家伙终于哀嘶着被击毙。
开枪的是武三八和黄顺,两个人飞快的赶过来时,清理了眼睛污物的庄峤已连爬带滚的到了老魏头倒下的地方。当他抱起满脸鲜血的老魏叔时,发现他的头部已被啄咬得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
他来不及悲伤,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魏金生赶紧交给武三八,让他速带去后面找马卓妍。然后,拾起地上的枪,和黄顺一左一右向石屋包抄过去。
等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跨进石门,对整间屋子进行了一番检查后,发现除了地上躺着之前被他们两个击毙的几个黑东西外,再别其它活物。“都是我们害的老魏叔,这东西太狡猾了,刚刚它装死,还以为全被打死了呢。”黄顺有些懊悔莫及。
但事实已经是事实,懊悔也无用了。一切只能从前看。
看到险情暂时排除,庄峤进一步看清楚石屋的景象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刚刚石屋里的那一阵响动,竟是几十具骷髅同时倒地发出的声音。然而,恐怖的还不止此,此时石屋内还弥漫着一股奇臭无比的腥味,只是由于刚刚太过惊险,庄峤才忽略了这种感受。
这时候,黄顺又在开始狂呕了。
接下来,庄峤也和他一样,用手捂紧了口鼻才不至于被熏倒。然后,他大略数了一下,这屋里面的尸骨最少都在三四十具以上,并且在这些惨白的遗骸上,黏附着一些黑糊状的东西,丝丝缕缕的缠绕在这堆骨架上。乍眼一看,像极一具具身穿镂空黑裙的骷髅鬼在屋子里手舞足蹈……这诡异的画面,也让身为男人的庄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俯身用匕首从一具骨架上挑起一点黑液,放在鼻息下嗅闻。只凑近一点点,他立马就被一股浓烈的腥味熏得睁不开眼,憋住气息后,他再用手指轻轻一捻,似乎这黏液还带有温度,只怕是那些黑东西刚刚排出来的体液。这样想着,他叫上黄顺,两个人一起走出石屋,去查看一下那黑家伙究竟是何方怪物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队员已经齐集到石屋外面的空地上,魏金生的伤势很重,马卓妍还在处理中。
庄峤见一时帮不上忙,就走到已经死去的黑东西身边,俯下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心中有数后,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那具死尸,回到头部已经被缠得像只粽子一样的老魏头身边。
看到魏金生的惨状,他蹲下身去,哽咽着声音汇报道:“魏叔,伤到您的那黑家伙是只变异的蝙蝠,身子全黑色,翅膀紫红色……”
“小……峤……赶快带大家走……这地方不太平……要……快点离开……”魏金生快速地打断他的话。然后,继续艰难地说道:“这东西……有毒……我现在……难爱,奇痒无比……痛得厉害……快点走!”
这时,猛听得远处又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啸。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三两声,而是远远近近都出现了回音,听上去更像是一支大部队在集结……
在这段黑灯瞎火的岩岸上,打着手电筒的队员们一个个都身在明处,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那些躲在暗里的变异物种袭击,庄峤大急之下,忙命众人立刻沿河岸快速前进。
等他俯身背起魏金生跟着队伍穿过这片空地,一路小跑着走完脚下这段陡峭的岩道后,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茫的黑暗。
这时,最前面传来武三八的报告声:“老峤,到头啦,前面没路了。”
来到武三八站立的地方,庄峤看到这条岩道的尽头,下面是一堵望不见底的断崖。一直跟过来的暗河水,正翻涌着水波前仆后继的越过河面上的一片嶙峋乱岩,奔泻而下……
“老峤,咋办?要是再耽搁下去,分分钟我们都有可能被那些臭家伙追上来撕吃掉。”见庄峤放下魏金生交给其他队员看护后,脸色凝重的走上前来,武三八心急火燎的问道。
相比他的急,庄峤反倒显得冷静了。
自从打开石门,进入这个山洞的一刻起,他就从没怀疑过这是一条死路。如果是,古滇人又何必大费苦心要在石壁上隐藏那道石门。何况,这山洞里还发现那么多载运物资的车辆。再有,就是这地方离刚发现的古战场也不远。最重要的是,一路走来并没发现还有其它岔道,这说明他们站立的地方,绝不会是绝境。
于是,庄峤冷静的观察完周边环境后,以沿途观测到的暗河流速、方向、水位为主要依据,再根据他此时能感受到的风感及空气湿度,初步判断出洞口应该就在附近了。
“老峤,你是在开国际玩笑吗?这里除了这条河和那堵断崖,出口会在哪里啊?”一路跟着庄峤折腾的武三八,听完他最后的总结,哭丧起脸来。
“先别急,再等一下。”庄峤安慰了他一句,回头朝后面喊:“黄顺,拿上那支强力手电筒跟我来。”此时他知道,能协助他完成眼下动作的,毛手毛脚的武三八绝对不行,他需要胆大心细的黄顺帮忙。
然后,两个人一同下了河岸,潜进那片被河水淹没的嶙峋乱岩里。一阵摸探之后,他们果真找到当年横跨在暗河两岸的一座石孔桥体,虽然桥面已被河水吞没,但桥墩依然稳固在乱岩的两侧,且上面有人工打凿过的痕迹。
“队长,看来几千年下来,这条暗河水位涨高了不少啊。不过,这确实是当年古人走过的桥。”黄顺一边跟着心愿得偿的庄峤往岸上游,一边好奇的又追问:“你咋知道这水里有路呢?”。
“凭的风感和水的流速。”已爬上岸的庄峤,淡淡的答道。
“咦?你说的这个我真不懂了。”黄顺有些懵了。
“这是每个飞行员应具备的基本功,以后慢慢讲给你听。现在得马上把大家弄到对岸去。”
庄峤最初的设想是好的,但具体实施起来还是出了差池。
最大难度来自于受重伤的老魏头。在搬运他如何走过石桥时,庄峤选择了和自己身高同等的武三八。由于魏金生全身都有创口,不能沾染到丝毫的水渍,否则一旦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他们两个人必须步调一致、双手平举着伤员慢慢涉水而过。
等教授、黄洛洛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水里那座齐腰深的石桥后,最后面的庄峤和武三八也高举着魏金生同时走进了水中。
如庄峤预想的一样,虽然之前有他和黄顺对桥体进行了稳固和清理工作,但毕竟这座石桥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水蚀,桥面滑腻不说,桥身也有些歪斜了。
还在下水之前,庄峤就用绳索把他和武三八绑在了一起。一个是为安全起见,另一个也为平衡两人之间的力量。下水后,尽管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但在距离对岸仅有五六米远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那时,看到走在前面的武三八一个趔趄后,庄峤只以为是他不小心滑了一下,刚提醒他要当心点,谁知那小子忽地身形一矮,惊骇地叫起来:“鬼!有鬼啊!”一条腿便沉了下去……
一切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虽然庄峤反应也超快,猛一把抱住被甩出去的魏金生,但瞬间也被下沉中的武三八狠狠地一拽拉,要不是他及时攀住身边的岩石,紧抱在怀里的老魏头早脱手而飞了。
而此时,还在下沉的武三八也在拼命的挣扎着,但身子似乎被水下的某样东西给拽住了。渐渐的,跟着被拽进水中的庄峤,只能一只手紧紧的抱住魏金生,一只手紧紧的攀住岩石,才不至于被水下的武三八拉下去。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正当他感觉死撑着的两只手臂已经无力可使时,黄顺、李牧野他们涉水赶来了。
庄峤把老魏头交到他们手里后,潜入水中把已经沉下去的武三八拽拉了上来。也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要不是有系挂在两人腰际上的这条保险绳,武三八这会说不定早在水底下成为某物的盘中餐了。
等他把水里的武三八用力的拽上桥面后,那个把他们一同拖下去的东西也被拉了上来,这让两个还在喘着粗气的人不禁又惊又骇。
原来,那竟然是一具被淤泥包裹着的“骷髅”。而且,骷髅的“手”还紧紧的箍住武三八的左脚,让他动弹不得。
因惊吓过度,爬上桥面的武三八乱叫乱嚷着的时候,庄峤的视线猛地停在悬挂在骷髅上的一样东西上……那,是一只让他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登山包。
而且,是探险队里唯一的一只鳄鱼皮背囊,主人是李渔。
“救……是……我……”这时,骷髅里忽然传出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极其微小,但在庄峤听来,像头顶上响起的一声炸雷。
还在嚷麻麻的武三八也猛的住嘴,几乎同时,他和庄峤一起喊出:“是李渔!”
李渔还活着!
这简直太让人震憾!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之前莫名失踪的李渔,对每个探险队员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梦魇。
没想到,他们还能再相逢。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他们欢欣万分呢。
当赶来的几个人,同心协力的把这具包裹着厚厚淤泥的“李渔骷髅”弄上岸,卸掉外面的浆壳,再抽出插在骷髅里的一截断木,戴着氧气面罩的李渔露了出来。
庄峤取下他的面罩后,看到里面的人尚存气息,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