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昔失踪”的第二天,网络上的寻人启事转载疯了。
以往警察在追查孩子走失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摸查清楚孩子当时所穿衣服。
而“粗心大意”的苏琪琛,甚至提供不出来女儿的衣服穿着——
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是：杨小昔作为一个豪门“童星”，她的专用衣柜里,有将近300多套衣服。
哪怕是做母亲的,苏琪琛也根本搞不清楚女儿穿了什么衣服出门,也就无法给警察提供详尽的线索。
苏琪琛能提供的线索只有：“她应该戴着一款暴龙牌太阳镜、还有一个海德牌的钓鱼帽。她的房间里少了这两样东西。”
警察纠正她的说法：“你说什么颜色的墨镜、什么颜色的帽子就行了。”
苏琪琛道：“都是黑色的。”
警察再问道：“她出门带包了吗？”
苏琪琛想了想,迟疑道：“应该带了……”
警察无语凝噎：“什么叫应该带了？你是她的妈妈,你不知道你女儿的房间里少没少什么东西吗？”
苏琪琛很为难道：“我不清楚。她的包太多了，双肩包、手提包、斜挎包加在一起……足足有500多个。少了哪一个,还得让她的保姆再仔细清点清点。”
“……”
警察都无语凝噎。
杨小昔失踪以后，引起的社会反响确实很不一般——
打开上海公安的微博，下面有一万多条评论，都是拜托他们赶紧找到杨小昔的。
另外,有关杨小昔被拐卖、被绑架、被失踪、甚至是被害的说法，都层出不穷。
毕竟有了去年的“林小妮绑架案”，现在大家都相信：即使是明星,也会遭遇这些狗血的不测。
但愿杨小昔平平安安、早点回家才是。
***
离开了公安局,苏琪琛上了丈夫杨昳欧的车。
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她遇到了五个记者来采访,助理都帮她回拒了。
苏琪琛坐到了车上，她发了一会呆,想到女儿至今音讯全无,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直到丈夫怒喝了一声：“你现在哭,有用吗？！”
杨昳欧的眼眶也是红的——小昔是他唯一的女儿，比掌上明珠还掌上明珠。
但他常年在外巡回演出，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女儿。却不曾想：女儿在学校遭受了这么多委屈！而他的妻子，不闻不问，只想赚钱，硬生生逼着女儿离家出走！
苏琪琛不哭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丈夫杨昳欧这样骂自己。
她忽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委屈，道：“你知道什么？！难道是我让小昔离家出走的吗？！”
“那为什么别的母亲不会那样糟蹋自己的孩子，就你把孩子逼得离家出走？！”杨昳欧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了：“小昔是多么乖的一个孩子，她参加节目那么辛苦，她抱怨过一句没有？！可你呢？你居然逼得她连家都待不下去了，你算什么母亲？！”
——杨昳欧的眼睛都红了，现在，他真的有和苏琪琛离婚的想法。
——他长年累月在外，本来和苏琪琛的感情已经变得淡薄。小昔是维系他们之间的纽带，要是这根纽带断了，他会疯狂，更不会再看苏琪琛一眼！
苏琪琛也怒道：“杨昳欧，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赚钱，你一年当中，有几天是亲自照顾小昔的？！小昔是我一把手拉大的孩子，和你有多少关系？！你知道养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吗？！你以为我愿意看到这样吗？！”
“有什么不容易的？！你是嫌弃家里4层楼的别墅小了？还是嫌弃8个保姆少了？还是4个保镖不够排场？！”杨昳欧冷冷道：“你这个妈妈要做的，不就是给小昔到处接广告、接节目、还接电影吗？!你用她替你自己牟利，你把她当做个孩子没有？！”
“……”
苏琪琛忽然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和丈夫就女儿的成长教育问题上，展开过一系列的争论。
她提倡女儿从小进娱乐圈，进行童星式培养，好为将来进军影后铺平道路。
而她的丈夫，则反对小昔自小出道，觉得孩子应该长大以后，再决定自己的人生。
但她每次都占上风，因为她是混演艺圈的，而她的丈夫是混话剧圈的——两者看着都是演员，其实地位上千差万别。话剧圈的演员混得再好，名气也不如电影大咖。
她的名气比丈夫大、成就比丈夫高，这就是她的说话底气。
苏琪琛也自此拿到了女儿的培养权。小昔怎么长大，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可现在，小昔不愿意听她的了。
连丈夫都开始责骂她，觉得她“不配为人母”。
——这其实是长期以来积攒下的家庭矛盾，今天只是爆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导火.线太过沉重——女儿失踪。
想到这里，苏琪琛只觉得无比的凄凉——自己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的？！连丈夫、女儿都不认可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失败。
好像把女儿送进娱乐圈，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赌注。
最后，杨昳欧淡淡道：“今晚我在警察局等消息，小昔找不到，我睡不着。你要是睡得着的话，那你回去睡！”
说完，他就打开了车门，想要下车。
“等等！”苏琪琛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和你一起下车，我也睡不着。”
“你睡不着？！”杨昳欧冷冷道：“你这么狠心，连亲生女儿都当个道具使唤，你有什么睡不着的？！大不了我们离婚，你找个人再嫁，再生一个孩子利用起来，让他从小出道、从小当童星、从小被同学欺负你也不管，对不对？！”
“……”
苏琪琛看着丈夫，心一点点崩溃。
她明白，小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散了、这场婚姻也不会再维持下去。甚至，她和他会成为彼此最大的仇人。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深夜时分，警察还在调看苏家周围的监控。
不得不说：杨小昔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避开了自家别墅周围的所有监控。
——苏琪琛的独栋别墅在上海的一个高档小区内，原本这个小区里装了很多摄像头，但杨小昔不走寻常路，她应该是出了别墅以后，就走花圃草坪等小路绕出了小区。
她知道这里有摄像头，也知道外面哪里没有摄像头。这智商之高，这心思之缜密，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手段吗？
警察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杨小昔的一双父母就显得……
杨昳欧和苏琪琛都下了车，接着在警察局里吵了起来。
他们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说起来都是名人了，可吵起来的时候，他们真的和普通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杨昳欧指责苏琪琛造成了女儿离家出走、拿女儿牟利、不会为女儿解围，枉为人母等等。而苏琪琛则指责他长年累月不回家，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双方都有万般指责指向对方。
杨昳欧道：“小昔离家出走一天，你才发现才报警，这不是你的责任，是谁的责任？！”
“杨昳欧！你别忘了：小昔也在信里面指责你！当我为孩子奔波劳累的时候，你在哪里？！小昔自己都说了：她失踪许久，估计你这个做父亲的才知道！”
杨昳欧道：“我是我们剧团的台柱，我要赚钱养家，也没清闲时间。但你不是已经半隐退了吗？！你为什么做不好一个母亲？！”
“呵，你以为你是个台柱很了不起吗？！咱们家缺这点钱吗？！你财迷心窍、不知道负担起家庭责任，就不要责怪别人！”
“你这么说，是我把女儿逼走的？！”
“小昔会走，和你脱不了关系！”
“……”
旁边的民事调解员都很无语，他好像有点理解杨小昔了。
大多数离家出走的孩子，都有一双不靠谱的父母。不是一个傻缺，就是父母双方都傻缺。让孩子们过得非常压抑。
而离家出走的孩子当中，男孩的比例比女孩大得多。因为女孩子性格温柔，也能忍耐，知道社会上的坏叔叔多，出走风险大，所以女孩子们一般不会选择离家出走的——除非她们真的很受不了。
杨小昔应该是极其受不了这样的父母了，才会潇潇洒洒走一回。
民事调解员感慨——甭管一对夫妻能赚多少钱，他们其实都是有缺点的不靠谱父母。
那么——自己都心智不成熟，如何教育孩子好好长大？！
***
杨昳欧和苏琪琛吵了整整一个晚上。
期间，他们谈到了离婚——不是开玩笑，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婚。
长期的分居两地、互忙工作、加上艺术圈子又不重合，双方的夫妻感情已经走向了冰点。
人前是一对模范恩爱夫妻，人后么，只不过是你飞到我的城市，拍一张合影，发一条微博。过后就各自分别，接着就是半年不见。连个朋友都谈不上。
杨小昔是他们之间的纽带，也是他们维持这个家的唯一借口。
而在孩子的人生规划上，两人的看法更是天差地别。
这样形式上的夫妻，其实和路人已经没多大的区别。
那么，与其每一次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尬笑，真的不如彻底分手。
只是，离婚了以后，小昔跟着谁？！
苏琪琛眼眶红红道：“离婚就离婚，离婚以后，我可以单独给小昔一个家。但你不可以。你到时候给小昔找个后妈，后妈肯定会虐待我这么好的女儿。”
“后妈？！”杨昳欧冷冷道：“你把我当做了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小昔！就是拿我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都可以。我告诉你苏琪琛，我会和你打官司，我要带走小昔，把她带到法国去，让她过上公主般的生活，不会再沦为你的牟利工具！”
——杨昳欧是法籍华人，父母都是早年留法的钢琴家。他在法国有资产，足以确保女儿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你要把她带去法国？！”苏琪琛拍案而起：“你凭什么，孩子是你生的吗？！”
“那你养好过她没有？！”杨昳欧反问道。
“呵呵，你现在说得好听，最爱女儿，不找后妈……拜托，我比你更懂什么是男人!你离婚以后，真的能忍得住不找女人？！你们剧组里的那些花旦，哪个不想往你身上贴？！”
杨昳欧横眉冷对：“什么叫往我身上贴？！就是给我一百万个女人，也抵不过我的女儿宝贵!我不是你这种恶毒的母亲!我会好好培养女儿，不会让小昔她再受伤！”
苏琪琛翻了脸：“我告诉你杨昳欧，你跟我打官司，你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法律上支持母亲一方带孩子！你以为这是为什么？！因为后妈基本会虐待前妻的孩子！”
“我跟你说了我不会再娶!”
“你骗鬼呢？!”苏琪琛言之凿凿：“等你有了其他的孩子，你还会记得这个女儿吗？！”
杨昳欧也拍案而起：“那我明天去做绝育手术，这样总可以了吧！”
“……”
苏琪琛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丈夫这么狠。
她说丈夫再给小昔找后妈，那是最坏的打算。因为她的小昔心气高傲，是不会再叫另一个女人为妈妈的。这点她知道。
可她没想到，丈夫就是做绝育手术，也要和她争女儿!
也许，他们两个人都是在失去之后，才明白这个女儿多么宝贵。
此时，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像是蓄势待发的两头狮子一样，随时准备上去扑咬对方。
而旁边的警方调解员听了一晚上的吵架，这种场面他早就已经司空见惯，现在打了个哈欠，道：“两位请冷静，孩子还没找着……你们谈什么离婚的话题，为时过早，等孩子找到也不迟。”
“……”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同时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杨昳欧道：“我去一趟厕所。”
说完，他就离开了调解室。
而苏琪琛也累了，想去厕所里洗一把脸，继续等消息。
只是路过男厕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哭声……
自从女儿失踪以后，一个父亲的心就碎了。
杨昳欧压抑了两天，现在女儿两天都没有消息，其实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一想到小昔昔日的音容笑貌，他这个没尽过几分责任的父亲，终于坚持不住崩溃了，躺在厕所的地上嚎啕大哭。
而苏琪琛也顿时红了眼眶，含着泪去洗了一把脸。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稀间仿佛看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模样——那么可爱、那么乖巧一个胖宝宝。
小昔连跌倒了也不会哭闹，跳舞跳的再累也坚持要做到完美。
可都是她不好、没有维系好夫妻感情，也一步步把女儿送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
“小昔你回来吧……”
苏琪琛再也忍不住了，也大哭起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那么无视女儿的一切需求，后悔她让女儿成了孤家寡人，也后悔曾经把“当影后”的梦想，山一般地压在了女儿稚嫩的肩膀上……
是她逼走了女儿，让女儿的心灵崩塌。
“只要你回来，妈妈再也不逼你去拍戏了，你想怎么长大，就怎么长大……”
苏琪琛哭着忏悔道。
***
另一边。
第三天清晨，林小妮想早早出发，去天鱼拍一期采访节目。
——杨小昔出事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天鱼公司也加入了这场寻人大队中。
爸爸和妈妈商量，想利用她的名气，再为杨小昔做一次免费的“寻人启示”，在天鱼的黄金时间段播放。希望观众们看到采访以后，可以提供杨小昔下落的线索。
为此，林小妮今天特意跟学校请了假。
只是她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杨小昔。
杨小昔戴着墨镜和口罩，背着一个双肩包，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结果门就提前一步打开了。
“小昔姐姐？！”
林小妮惊呆了，接着林轻眉也看到了杨小昔，同样呆若木鸡。
“妮妮……林阿姨……”
杨小昔看到她们两个，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就扑到了妮妮的怀里面。
——她打了五次黑车、睡了一次公园，坐了不知道多少次公交车、一路上靠着小纸条上抄下来的“路线图”，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林轻眉连忙把小昔带进了家中，她正要打电话给苏琪琛，就被杨小昔给叫住了：
“不，林阿姨，你别打电话给我妈妈！我不想见她！”
林小妮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昔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于是问道：“小昔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小昔一边哭，一遍把自己半年来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去上课，除了课堂上回答老师的问题，每天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句。”
“所有人都躲着我、排斥我、我连说话都被他们故意扭曲嘲笑。我只能不说话，他们又笑话我是哑巴……”
“我跟妈妈说这些事，妈妈说是我的错……”
还是她口中的那些事，妈妈口中的“鸡毛蒜皮”小事，但是林轻眉听完以后，她就一把搂过孩子，道：“小昔，你辛苦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同学不对。”
——这就是妮妮的妈妈林轻眉，和她妈妈的反应截然不同。
林轻眉安慰道：“阿姨知道那是什么滋味。阿姨刚出道的时候，比别的模特都走红。大家就故意无视我，连说话都不跟阿姨说的，好像把阿姨当个隐形人。”
杨小昔不哭了，她眨了眨眼睛：“那阿姨，你是怎么做的？”
林轻眉道：“阿姨想啊，模特圈的资源就这么多，阿姨抢走了她们的机会，就是抢走了她们的饭碗。那你想想，面对一个抢走你饭碗的陌生女人，她们的脸色能好吗？这就是同行相斥的原理，无论大人小孩都一样。”
杨小昔顿时听入了神，原来林阿姨也有过这般的时光？
林轻眉继续道：“小昔，你好好想想：你和你的同学，都是一个班的学生，肯定存在互相攀比、互相抢名次的竞争关系。别人对你不好，孤立你，恰恰是因为你太过强大，作为竞争关系中弱势的一方，其余的同学就要联合起来，才能对付你，是不是？”
杨小昔点了点头：“这么说……他们会孤立我，是因为我特别……强大？”
“是的。”林轻眉宽慰道：“小昔，不要怪你的同学。因为谁都知道一个道理：面对强敌，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力量。”
“……我明白了。”
杨小昔觉得林阿姨好厉害。
她好多天的心结，阿姨一下子就解了开来。
可是，她仍旧在意：“她们这样对我，我很寂寞，我也很难过。”
林轻眉道：“阿姨当时也寂寞、难过。后来阿姨想明白了，朋友什么的，就尽量避开这一群人，去其他的圈子里交涉。因为竞争关系的存在，哪怕是和她们交了朋友，到了pk台子上，大家面子上都拉不下去，而且会伤害彼此的，你说对不对？”
林小妮补充道：“比方说，我和你都是小艺人选手那会儿，我们的关系最不好。因为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这样总有一个人不好过。等比赛一结束，我们又是好朋友啦!”
“嗯……”
杨小昔用力地点了点头，她从来都是一点即通的姑娘：“林阿姨，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既然我和班上的同学存在竞争关系，互相难以相处的话。那么，不如让我和其他班级、其他年纪的同学交朋友，是吗？”
林轻眉点了点头：“是。这样比较容易一点。而且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适当的拉开朋友之间的距离，反而是一件好事。”
“林阿姨，你真厉害！”
杨小昔这下对林轻眉是心服口服。
她觉得自己从前太笨了，怎么非要局限于和本班同学交朋友呢？！
她啵了一下林阿姨，只觉得林阿姨的怀里特别温暖，于是道：“林阿姨，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那，让林阿姨给你的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不！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我，妈妈只想着拿我当赚钱的工具，爸爸一天到晚全国巡演。”杨小昔还在生妈妈的气。
林轻眉叹息一声，道：“那就让他们到我家来，阿姨替你教训爸爸妈妈，好不好？！”
杨小昔想了想，点了点头。
于是林轻眉打了个电话过去：“孩子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