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昭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按大齐法令，十五岁才能应征入伍，你个小毛孩子还远着呢。”
一下子，击碎沈忱脑补自己衣锦还乡的想象。
“那我也要时刻做好准备。”他强行挽尊，三步并两步跑到院子里。
路昭昭看着他半蹲下身，马步扎得稳稳当当，满意点头。
果然是个当兵好苗子！
……
方明行刑当天，平阳县来了个新县令。
大街上人头攒动，有人踮起脚尖，更有甚者爬上树，只为看一眼明台上的人。
李子牧早已习惯受人瞩目，他着红官袍，眉目清朗，抿唇看着手中状纸。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桩案子，他在京城里见过比这惊世骇俗许多的案例。
目光落到状告人姓名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骤然掀起狂澜。
路昭昭。
这女人居然……还活着？
突然，台下一阵骚乱，他听见那些人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就是她，这小寡妇怎么还敢来，可怜见儿的，还带着孩子。”
“李状元回来，这狐媚子肯定心怀不轨，残花败柳之躯，真是不知廉耻。”
“她和那老和尚不清不楚的，还把人告了，谁敢要这种贱女人。”
“嘘——你们疯了？福音娘娘护着的人也敢惹？”
同情，怜悯，或是厌弃的目光落在母子二人身上。
李子牧都为自己爱慕过路昭昭感到羞耻。
俯首，却见女人拉着孩子昂首挺胸，不像是来申冤，倒像是要审讯别人。
就连她身边那个半大孩子，都毫不在意议论声，淡定跟在路昭昭身侧。
“民女路昭昭参见大人。”路昭昭拱手作揖，依旧没有下跪。
“关于状纸上的内容，民女想重申一下。”
女子嗓音淳厚，不似以前拉紧自己衣袖时娇软温顺，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力量感。
“细细说来。”
他秉着公事公办的口吻。
“福音娘娘与民女共话，说方明行事不端，不愿看他迫害更多人，仅砍头无法告慰民心。”
李子木不耐地敲击着桌案。
这一整县的蠢货，什么狗屁福音娘娘，这些话也信。
他心中腹诽，也不说出来，只因他看过卷宗，路昭昭是因着这些才翻案，这里百姓就信这些。
这正是那位想要的。
李子牧认命般紧闭双眼，闷闷道：“福音娘娘说应如何处置？”
“一来，他监守自盗手脚不净，应砍断双手。”
“二来，他造谣民女口舌不净，平白冤枉李小姐，应拔断舌筋。”
“三来，他强迫民女六根不净，应断根！”
路昭昭的声音在明台上回荡，台下好些男人捂住档口，女人瞠目结舌。
她怎能说出如此......露骨不知羞的话来。
李子牧猛地起身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满眼不可置信。
“大人，这便是福音娘娘的意思。”
对上她坚定的神情，李子牧喉头滚动，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站在断头台上的方明抢先怒吼道：“死三八！什么狗屁福音娘娘！你泡了粪嘴这么臭，老子跟你拼了！”
有两位黑甲护卫拦着，方明几乎是瞬间被压制，他挣扎着、嘶吼着、咧着淌血的大嘴。
“福音娘娘，哈哈哈........”他狞笑着，“你们都不知道吧，那是贤王控制你们这些蠢......”
“噗——”一声，利刃穿透他的胸膛，血水溅出个弧形来，差点儿打到沈骁身上。
路昭昭眼疾手快将人拉开。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拔刀的侍卫。
黑色甲胄，赤色面具，按照以往被刺杀经验，这人来头定不小。
台下躁动起来。
那些原先骂路昭昭不知廉耻的，此刻高喊着福音娘娘佑平阳，为民除害。
那些同情路昭昭被奸害的，此刻用羡慕的目光看向这个被福音娘娘庇佑的人。
好似没人听见方明临死前的话，也不敢听见。
“拖下去，砍断双手净身扔乱葬岗！”
李子牧及时回神，强压着心头慌乱主持大局。
路昭昭在一片混乱中溜下台，拉着沈骁离开。
“骁骁，看见了吗，那就是作恶多端的下场，等你做了官儿，就能惩治这些坏家伙了。”
从平阳县回村子的路并不远，母子俩不紧不慢走在小土路上，走着走着飘起了鹅毛大雪。
沈骁手心沁着冷汗，僵直地跟着路昭昭走。
他不害怕那些人的话，毕竟他们一直这么说自己。
小野种、狗杂碎、没爹养的。
六皇子自小便习惯了这些声音，有时还祈祷着爹爹能来接他回去，有时也害怕被抓回去死在冷宫里。
那些离他有些远了，当下他受过最大的压迫便是被路昭昭驱使。
直到今日，那个每年风风光光主持祭祀，坐在轿子里游街的方丈死在他面前。
路昭昭举罪证无用，一个不存在的神明却能轻易杀死人。
他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喘不过气来。
[叮咚——崽崽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85请宿主注意！]
原本欣赏着雪景的路昭昭，一下子绷紧了神儿，蹲下身抱紧沈骁。
雪花飘落在肩头，似有千斤重。
后知后觉般，路大将军总觉得之前这么安慰过谁，那时候风很暖，掺着丝丝草莓清甜。
她记不起来是谁，却下意识觉得这样有用。
暖意将自己包裹，沈骁将脑袋埋在路昭昭肩头。
“路昭昭，福音娘娘真的和你说话了吗？”
少年嗓音发着颤。
路昭昭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那就是我胡扯的，别怕别怕啊。”
“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电击那人，为什么一提及福音娘娘他们都害怕。
贤王......
是他哪位兄长吗？
他才是掌控这一切的神明“福音娘娘”吧。
沈骁不敢问出口，深深埋在路昭昭怀里，仿佛只有抓住些什么，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我以后也要当神。”
......
路昭昭有些无语，这孩子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呢。
“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的神。”
[叮咚——世界任务三：短别离检测到与主线剧情偏离，请宿主三小时之内到官道为女主送行，并留下信物：红玛瑙双鸾点翠步摇。]
？
！
慕雪这么快就要走了？
路昭昭揪起沈骁的后衣领，一把扔到后背上，哐哧哐哧跑起来。
变化之快，让沈骁都没来得及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