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还是依旧混乱,当初沈小鱼做的那一批“拔丝地瓜”的钢枪已经全面交货,之后衙门里除了有各地水利派遣,就本上大家都很闲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凑到一块闲聊,不管是技师们还是工匠们,现在都把炎热的工坊当成最后的清净之地。
大家也不嫌弃热,就当出出汗排排毒,也比看着温熙和他那小厮要强。
“你说沈大人和咱们聂大人都结党营私了,这温大人怎么还不走?”胡师傅直接开场,现在衙门内部的谣言就好几个版本了,但是哪个版本都少不得“沈小鱼怒斥温熙投于聂大人门下”这个核心要素。
武运就说:“我估计快了,我可听说温大人可是一天一封奏折去参人家秦大人呢!”
此时的武运在大家的眼里是特殊的,每日都和沈小鱼汇报情况,也能得到沈小鱼那最一手的消息!
胡师傅兴致勃勃的问道:“是不是秦大人要发力了?!天天参奏,这不就是半点不想要回头路么,秦大人年轻有为,怎么可能就这么热气吞声了?”是个男人就会有冲动的时候,尤其是秦怀瑾正处于血气方刚的时候,不得拍案而起啊!就算为了沈小鱼之前受的委屈,也该冲冠一怒为红颜,赶紧把温熙收拾了!
武运赶紧让胡师傅坐好,磕着瓜子说道:“瞧你,又沉不住气了吧?人家大人物之间的对决,一招就能定胜负,你在那还拍案而起,你以为是戏台子呢,舞舞悬悬的!”
大家觉得有道理,朝堂嘛,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出手艺的,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但是也知道朝堂上的事就是瞬息万变的,他们在这扯来扯去的也没有啥用,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沈小鱼和秦怀瑾两口子都是皇上的人,内阵是右相的人,温熙是……不怎么有实权的太后的人,温熙去和那三个人硬碰硬,谁脑袋撞出包基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另一头,聂远怀带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个别人就在京都城里地毯式的搜索,他也是第一次搞谍间,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牵扯出来的人,甚众……
奸细的数量是不少,可是那些为奸细打掩护的人,更多。为了钱,可以为奸细提供假身份,为了利,就算知道是奸细也能被收买。
“大人,这……”大理·寺这边的人看着厚厚的一摞子名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京都城的人一共才多少,光名单上的,就有百八十人了,这要是上报,估计菜市口都不够斩首的!
聂远怀也是无奈,他也不是屠夫,可是这些人是叛国通敌,他可以心软,可是面对那些因为情报走漏而死在前线的战士,他完全没有资格心软!
“上报吧,这些人咎由自取,欲壑难填!”聂远怀说道,有些孽自己做的,就要自己来还。
名单最后被送到皇上眼前的时候,皇上气得快把御书房砸了。
“这朝廷是朕的朝廷吗?都快成了敌国奸细的朝廷了!再过几天,我这龙椅是不是也要敌国的人来坐了?!”皇上一气之下直接把桌子都踹翻了,吓得下面的众臣赶紧跪下了。
皇上觉得后脑勺一跳一跳的,摸着后脑勺,就直接说:“赶紧抓人,全都抓来,一个不剩!”若是再不杀鸡敬猴,怕是这些鸡猴真的要造反了!
聂远怀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如此震怒,一脸的纠结,可是还是劝说:“皇上,此时不宜如此行事啊!”
“有什么不宜的?人家都在家门口拉屎了,再不弄点动静,这天朝不都成了怂蛋了?”皇上直接把军营里的粗话都给气出来了。
秦怀瑾这时候也附议:“皇上,此时臣也认为不妥,罪人固然可恶,可是若是如此声张,恐怕民心涣散!皇上定然知道军心不可动摇的道理,这个时候切不可自乱阵脚!”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天朝百姓都会以为天朝式微才会让贼人潜伏到京都城来的!
皇上一听,就算真的气,而已知道秦怀瑾说的是对的,自己那点血性用在军营或许还行,可是这治理天下,要考虑的太多了!
皇上缓了一口气,坐下之后才问:“那怎么办?”
聂远怀此时建议:“依老臣的想法,皇上不如就暗中处理,做的无声无息!”
“臣也附议。”秦怀瑾说道,这样处理最妥当,若是真的弄得沸沸扬扬的,反倒不妥。
皇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就说道:“暗中抓也行,这些个奸细,这些个蛀虫通通砍了,留一天我都恨挺慌!”
“是!”几名大臣应声,之后的事情倒是好办得多了。
从御书房出来,聂远怀擦了擦汗就说:“今日多亏了秦大人敢站出来了。”身后占了三五个大臣,一看皇上发怒,一个个的都当了缩头乌龟,今儿这事儿要真是让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肯定最后弄的个鸡飞狗跳的。
秦怀瑾淡笑着回道:“相爷不也是有一说一么,为人臣子,这时候不说话,哪里还有脸食君禄呢?”
聂远怀哈哈笑着:“这话要是让另外几位大人听到,怕是要背后骂你了!”
秦怀瑾倒也不在乎:“我这不也背后骂他们了吗?”该说的不说,只知道看皇上脸色而不进言,这样的臣子也就只能是弄臣,走不远。
聂远怀捋着胡须说道:“秦大人说的极是啊!”对于秦怀瑾坦率正直这点他很是欣赏,他完全相信若是皇上真有哪一天昏庸了,这秦怀瑾也能实话实说,把皇上也骂了。
出了宫,各回各家,秦怀瑾直接去了户部,这次皇上虽说是暗中让处理,不过这家还是要抄的,只是既然是暗中杀人,抄家肯定也是暗中的,明面上是不可以有账本的。
“倒是给了国库了。”秦怀瑾说道,入不了户部的账,就得入国库的小账。
门外此时来人,在门外问了一句:“秦大人可在?”
秦怀瑾一听,赶紧起身,这声音是尚书大人的声音。
户部尚书,钱夏,外号众多,有叫钱匣子的,有叫金算盘的,纵观此人一生的战绩也是积极光耀,曾经为了赈灾,能从宗亲皇室的手里坑出来银子,当初因为这事儿太上皇还是嘉奖过的。
“钱大人请进来坐。”秦怀瑾想要把人迎进来,结果钱大人摆手:“不进去了,进去你这也没有什么好茶喝!”
秦怀瑾无奈苦笑,他这的确没有什么好茶,平时他都喝白开水的。
“钱大人是有事找我?”秦怀瑾问道,钱夏如今年事已高,没有重要的事情,基本上也不来衙门,多数情况都是他去钱家述职。
钱夏直接摆了摆手里的东西,秦怀瑾仔细看了才发现,是钱大人一直用的那一把算盘。
“大人这是……?”秦怀瑾不明所以:“是算盘又坏了吗?那下官给大人看看,再不行大人就换一把,我让我媳妇给大人重做一把,保准儿结实!”
钱夏一把算盘天天都跟要零碎散架一样,但是钱夏就是不扔,节俭程度让他都觉得匪夷所思了,好歹是个尚书,一把算盘几文钱,至于这么舍不得吗?
钱夏痴笑一声,说道:“以后这算盘我也用不上了,临走之前,交给你了。”
秦怀瑾一愣,虽说钱夏年事已高,衣锦致仕是早晚的事儿,但是这户部也不是靠体力办差的,钱夏就算这样的年岁,打起算盘来比年轻人都“上下翻飞”,他绝对不是夸张。
钱夏摇头:“不行了,老了,有时候打着算盘都能睡着,干咱们这行的,算错一个数都不成,我的精力也就这样了。不过临走之前能有你来接手户部,我也很是放心了,当初我外号钱匣子,我感觉你比我厉害,你应该叫磁石。”
钱夏也在户部任职多年了,数算的好的人比比皆是,可是想秦怀瑾一样,上任几年就让户部改变“整体贫穷”的局面的人,也就秦怀瑾一个人了。
秦怀瑾苦笑着:“大人过奖了啊。”
“恩,我的确是在夸你!”钱夏笑道,换了别人,这一番话还真是揶揄之言了。
秦怀瑾说道:“大人真的想好了吗?”
钱夏点头:“想好了,我到了这个年岁,也该歇一歇了,整日算账,看着那些账本数字,也是脑仁疼。”对他来说,如今衣锦是最好的,户部在皇上面前脸上有光,他也能走的光耀一点。
秦怀瑾也不是虚情假意之人,既然钱夏想好了,就说:“大人多保重。”钱夏家境也不错,就算致仕,以后在京都陈也能过得安逸舒适。
钱夏此时忽然说道:“秦大人啊,我有一个族中侄女,是不是能……”
秦怀瑾还没登钱夏说完,就直接回绝:“钱大人,天色不早了,之前听说钱大人孙女喜欢吃酸梅子,这个时间若是再不去宝方斋,怕是啥梅子都没有了……”
钱大人轻咳两声,然后说道:“也好,那本官就先告辞了。”看来和秦怀瑾做个姻亲是真的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