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唐予完全没有睡好,天不亮就起来了,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脱口而出要帮助小招娣的话,现在成了赶鸭子上架,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旦去了,就表明他向父亲妥协了,可他,实在不想妥协。
推开门想透透气,没想到脚下绊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女娃,如下雨天的小狗似的缩在门侧一团,说不出的可怜。
女娃被踢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待看清是唐予后,立即站了起来,施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少爷,您醒了?”
这一站起来,看得唐予一怔,小女娃已经洗去了腌臜不堪,谈不上多好看,但看着挺舒服的,唐予挑眉道:“你堵在我门口做什么?”
招娣脸色慌乱道:“少爷帮我找亲生父母,恩同再造,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少爷做点儿什么......”
唐予看着小身板的招娣,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调侃道:“你这个小不点儿,都会做什么?怎么报恩?”
招娣掰着手指头数道:“招娣会挑水、会劈柴、会做饭、会喂鸡、会喂猪......”
唐予脸色一黑,会的活儿也太别扭了吧?
眼色一亮,唐予道:“还真有个活适合你干,跟我走吧。”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直奔后院一处院子。
推开门,里面类似于花园,有花有草有假山,奇怪的是,还有小小的木头房子。
唐予一出现,无数的猫儿涌了上来。
唐予登上梯子,从上面拿出一个食盒,抓了一把小鱼干给了招娣道:“帮我喂它们吧。”
招娣手里拿着鱼干,却迟迟没有喂下去。
唐予狐疑道:“你怎么不喂啊?它们都饿坏了。”
招娣叹了口气,这个少年,被唐夫人护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知人间疾苦,不识人心险恶。
招娣无奈的把鱼干递向小猫,没等被吃掉呢,又被唐予把小鱼干打掉了。
招娣吓了一跳,不解的看向唐予。
唐予不好意思的指着刚才抢鱼干的花狸猫解释道:“这只是猫七,它护食,欺生,会挠人的。我刚带它回来时,就把我给挠了,我怕娘生气打死它,都没敢跟别人说。”
唐予把手背伸了过来,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细线痕迹,看来当年抓得不轻。
招娣皱眉道:“唐和爷,你怎么没找郎中好好清理伤口呢,被猫挠后果很严重的。”
唐予天真的笑了,满口的牙闪着银光,无比璀璨:“不会的,它看着很健康,只挠一下,又不是伤筋动骨的重伤。”
招娣恨铁不成钢道:“就算它身体是健康的,但如果有人故意在猫爪子上抹了麻风病、狂犬病毒呢?”
唐予脸色一变,喃喃道:“不、不会吧......”
招娣闪过脑海的一句话是:善良是种病,这孩子,绝症中的绝症,没救了。
后来一想,如果不是唐予得了这种“病”,自己也不可能被他带回家来,还要帮助自己。
招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唐少爷,我不是反对你救治伤猫啊!但自然界有自然界的一套生存法则,就比如说虎吃狼、狼吃兔、兔吃草、粪便又滋养了草生长,你自然而然会同情弱者,认为帮了兔子是善良,但你有没有想过,兔子多了会吃草,草不够会吃庄稼......”
唐予半天没吭气,招娣以为这孩子想通了,哪成想,唐予傻里傻气的问道:“可我救的是猫,不是兔子啊......”
招娣举起手里的小鱼干道:“可是,在你的庇护下,猫越来越多,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你的这些小鱼干,可以让很多人果腹的。”
唐予错愕的睁大眼睛:“这种鱼干,人会吃吗?一斤半以下的鱼我是从来不吃的......”
招娣有些失去耐心了,懊恼道:“唐予,你知不知道,去年有的地方大旱,粮食大幅度减产,有很多人食不果腹甚至卖儿卖女?”
唐予懵逼的看着突然直呼自己姓名的诏娣,狐疑道:“谷类减产,可以吃肉啊......”
招娣瞪着眼睛看着唐予,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活版的“何不食肉糜”,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
自己说了半天,原来是在对牛弹琴。
不管自己说,唐予昨天帮自己躲过陈家人,今天还要去求唐知府说情,招娣尽量压下心中的愤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唐少爷,亮天了,唐知府应该起榻了吧?”
一听说父亲大名,唐予立即耷拉下了脑袋,浑身的不情愿。
招娣叹了口气道:“如果为难,我现在就走了......”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只是帮你问问,绝不会道谦和妥协的!”
唐予被招娣赶鸭子似的赶到了前院,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去只一会儿,里面便大吵了起来,还有摔茶碗的声音,门“咣”的一声开了,唐予小眼睛红彤彤的跑了出来。
这是谈崩的节奏啊,诏娣连忙去追唐予,唐予回到了倚兰院房中,“咣”的一声关了房门,“卡哒”一声上了拴。
诏娣只好坐在门外的门廊上等着。
很快,房门开了,唐予背了一个小包袱,小脸义正言辞道:“我要离家出走!”
诏娣:“......”
小厮唐风脸色云淡风轻:“少爷,昨夜卸下来的东西还没归置回去呢,小的现在就让人套好马车,一会儿就能出发!”
唐风脚步轻快的走了,哪里像担心主子“离家出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