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予再次推门要下马车的时候,脚和腿已经伤得不成样子,背转身子,趴在车辕上往下爬。
脚终于粘了地,唐予想要站定,结果脚却立不住,后脑勺儿朝后就仰倒了。
地上是青石地,这要倒下去,脑袋可能得受重伤。
招娣来不及多想,小小的身子直接先扑倒在地上,唐予成功倒在了招娣的身上,成了小小的软垫,给了缓冲。
唐予没有受伤,招娣却受伤了,磕了下巴一下,还好只是剐蹭,没有流多少血。
唐予赶紧坐起来,把招娣也扶着坐起来,抬起招娣的小脸,看到下巴的剐蹭痕迹,嗔怪道:“本来只摔我一个,现在摔两个了!以后可干这傻事了!”
招娣:“......”
招娣看了眼唐予的腿伤和脚伤,皱起眉头道:“你的脚和腿,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走路走多了脚面有些肿、脚底有些泡,指甲边缘有些血,但没有现在这血淋淋的严重。
唐予目光闪烁道:“本来、本来就是伤这样啊,是鲍武怕我逃跑给伤的,你忘了?”
招娣并没有戳穿唐予的谎话,先站起身来。
想伸手扶起唐予,考虑到自己力量有限,把手又抽了回去。
唐予不满的瞟了招娣一眼。
很快,两个小厮抬来一乘小轿,把唐予抬了上去,撑了起来。
唐予冲着招娣招手道:“跟过来,给我上药。”
招娣:“......”
招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去,抬眼看向唐夫人,唐夫人点了点头。
招娣这才跟着软轿回到了唐予所处的“倚兰院”。
唐夫人则叹了口气,对侍卫唐文道:“去禀告老爷吧,少爷伤势过重,回倚兰院治伤去了。”
唐夫人也走了。
唐文小跑着跑向书房。
少爷这次离家出走,老爷操碎了心,既懊恼又心疼。
人在书房坐,心早已飞到了门外,每隔半个时辰就让唐文去府门口张望。
听说人已经到了府门口,唐知府本想亲自去接,又想到犯错的是儿子,不是自己,老子怎么能向儿子示弱?
于是,唐知府又故作镇定的坐在太师椅上,让唐文代他去府门口,通知唐予来书房见他,他要实施家法了。
脚步声响起,唐知府正了正身子,脸色也肃然起来,这一次,他要好好立立规矩,不仅给儿子个下马威,还要让庶子唐珏回府,向大家证明,他才是唐家的一家之主。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唐文推门进来,急切道:“老爷,少爷他伤得不轻,已经抬回倚兰院了。”
“招回去的?”
唐知府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做好的思想建设瞬间土崩瓦解,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步跑向倚兰院。
.
倚兰院。
唐风打了一盆温水,拿过剪子,小心剪开已经粘在伤口上的布袜,小心翼翼撕了一下,结果疼得唐予嘴里忍不住“嘶”的一声。
唐风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嘴里嗔怪道:“少爷,你、你以后再也别甩开小的了,再也别离家出走了,遭的这哪是人遭的罪啊......”
唐予则不以为然,对唐风道:“这点儿小伤,我能忍住,你先拿金疮药来......”
唐风从怀里拿出金疮药,却摇头道:“少爷,你脚上的伤口污物太多,得先清洗了才能上药......”
唐予一把抢过金疮药,把布巾用温水偷了,对站在一角的招娣道:“你过来。”
招娣以为唐予让她帮助清理伤口,只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伸手要接过布巾,结果被唐予打了手,伸出食指,托起招娣的小下巴,柔声道:“你伤口上面粘了土,得擦下,有点儿疼啊,忍着点儿......”
原来,不是让自己给他上药,而是他给自己上药。
招娣有些懵逼,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应该回应什么动作,怔在当场,任由唐予动作了。
布巾轻轻擦拭下来,有些疼,但对于经常挨打的招娣来讲,完全小菜一碟。
见招娣老实的一动不动,唐予嘴角上扬,布巾开始上移,转而擦起了小脸。
招娣错愕后退,被唐予一把扯了回来,嗔怪道:“别乱动,脸都成了小花猫了!人家小花猫还知道自己用爪子洗洗脸呢!”
招娣:“......”
招娣的脑子有些死机,还在适应着这个变化。
在地牢里时,她处于绝对领导地位,唐予就是她的小迷弟,她绝对说一不二。
结果一出地牢,地位又转回到了最初,她又变回了那个求庇护的小孤女、小可怜儿,偶尔还要客串一下丫鬟的角色。
金疮药撒在包伤用的白色干净布条上,先兜住下巴,缠了两圈,在头顶打了结,唐予这才满意的放开了招娣。
招娣省事的从唐风手里接过新的布巾,要给唐予清洗伤口。
唐予夺过布巾,又扔给了唐风,对招娣解释道:“我脚太臭、太血腥了,还是让唐风来吧。”八壹中文網
唐风脸上裂了道缝儿,只好投湿了布巾,小心翼翼润湿着粘在伤口上的袜子,这样一会儿揭下来才不疼。
唐予一直忍着没吭声儿,直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唐予轻眯了眼,随即嘴一张,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啊----嗯----呃-----轻点儿-----疼-----”
招娣被吓了一跳,瞬间明白了唐予的意思,被唐予的“演技”深深折服,我的唐大少爷,你这哪里是喊疼,你这是生产或叫-春吧?
门被推开的瞬间,唐予狠心把布袜揭了下来,疼得一抽气,额头冒了汗,本来凝住的伤口,瞬间又流血了。
唐知府心疼的跑到儿子身侧,脸色慌乱,搓着手不知如何帮忙,嘴里碎碎念道:“你这不孝子,以后再敢不敢离家出走了?再有一次,非把你打瘸了不可。”
唐予把腿翻转了下,指着小腿肚子上的伤口,可怜兮兮道:“父亲大人,不用下次了,这次怕是得瘸了......”
唐知府气得一巴掌拍在子儿子的后脑勺儿:“胡说什么呢?你若是腿瘸了,老子可不养你!”
唐予脸色肃然的看着唐知府,一本正经道:“父亲大人,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唐知府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子这是在提醒他,身为官身和文人,要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不能伸手打人后脑勺儿,更不该自称“老子”,这是严重的失口。
唐知府伸手又要打儿子后脑勺,心头却有些触动,自己与儿子,怕是好久没有这种互动了,还挺怪异的。
唐知府收回了手,沉默下来,坐在绣凳上,不说话了。
室内,只有唐风小心翼翼清洗伤口的水声、扯布巾包伤口的声音,唐予再也没有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但从他惨白的脸、冒汗的额头可以看出来,实际上,还是挺疼的。
招娣对唐予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别的不论,单这隐忍的功夫,唐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包扎完了,唐知府对唐风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唐风和招娣识趣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