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茂都认同了杀人案的成立,一向谨小慎微的唐知府也终于放了心,不再耽搁,立马宣判苏长茁杀人罪成立,上报大理寺备案,明年立春问斩。
这一判决,也算是给了韩有一个公正的交待,韩家没有再有异议。
上元节到了,苏家,如同当年苏巧颜丢失的那一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没有人有心思过年,都焦灼的等着兵部的批文。
眼看着三月份到了,批文也终于到了,全家终于松了口气,苏长茁也即将踏上江南大营敢死队之行。
死刑大牢。
苏家几口人、王晓芙偷偷与苏长茁告别。
看着全家闷闷不乐的样子,苏长茁反倒绽放了笑容,安慰起了家人:“你们都别担心了,唐予已经打通了所有关节,凭我这一身本事,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当上了校尉,你们都得跪拜我,看谁还敢打我的后脑勺儿……”
“啪”的一声,苏胜打了苏长茁后脑勺儿一下,“胡说什么呢?哪有老子拜儿子的?你给老子好好活着回来就行,谁稀罕你的校尉、将军的……”
“啪”又是一声响,苏长英也打了一下苏长茁的后脑勺,从怀里掏出一个绣针包,塞在苏长茁手心里:“这是你的绣针包,我特意从童捕头那儿要回来的,在家是担心你中动杀人,在外,保命要紧……”
“啪”的一声响,苏长茂也跟着打了苏长茁一下后脑勺,把一个包袱挂在了苏长茁的脖子上:“这是你二嫂给你准备的,里面有碎银子和银票,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该打点就打点,将军要孝敬,大兵们也要处好关系,钱花没了给我捎信,立马给你补上。”
苏长茁眼圈泛了红,苏长苇伸手要拍苏长茁的后脑勺,临拍下来,又改成了轻抚,把一本册子交给了苏长茁:“长茁,这是你三嫂让我给你的《四海舆图》,里面记载了各国地理风貌、风土人情及可能遇到的危险,是她们搬山营保命的东西,你仔细看全了,尤其是第五卷关于狄迪人沙漠地带的流沙篇,说不定能用得上。”
苏长茁强装笑容的脸,终于溢出了几分离愁。
正愁着呢,苏巧颜狠狠的打了苏长茁后脑勺一下,疼得苏长茁嘴牙咧嘴的:“颜颜,爹和哥哥打我也就算了,你个妹妹咋也伸手打我呢?我可是你哥哥!”
颜颜吐了下舌头,俏皮道:“看他们打你手有些痒痒了……对不住……”
被苏巧颜这么一打岔,离愁的气氛瞬间冲淡了不少。
苏巧颜把一个长布袋缠在了苏长茁的腰上好几圈,嘴里碎碎念:“四哥,这是当年我回家时用过的布口袋,里面装的是的压缩饼干。记住了,不管多艰难,都要活着回家。”
一条简陋破旧的布袋,让全家秒回到六年前,八岁的苏巧颜孤身千里回家的场景。
苏长茁胸有成竹的拍了拍布袋,豪气干云:“颜颜,当年你八岁能千里归家,我十六岁,自然也能千里杀敌回家!放心吧!你们就等着喝庆功酒吧!”
大家再度破了防,眼泪汪汪。
苏巧颜瞟了一眼怯生生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王晓芙,对苏家人使了使眼色,苏家人先离开了,只留下了王晓芙一人与苏长茁送别。
王晓芙眼睛早就哭成了肿眼泡,声如蚊鸣:“长茁哥,对、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苏长茁的手伸出铁栅栏,轻轻抚去王晓芙的眼泪,“我马上就走了,你不能哭,要笑,让我记住你笑的样子。”
王晓芙听话的挤出一个笑容来,比哭起来看着更让人揪心。
王晓芙有些忧心忡忡:“长茁哥,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下,苏伯伯、苏伯母、哥哥们都不知道是你替我下的狱,颜颜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连我爹都不知道。我、我心里憋闷得很,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我想告诉他们真相,哪怕他们打我骂我、让我偿命都成……”
苏长茁笑着拉着王晓芙的手:“晓芙,你就听颜颜的吧,现在,我的事只能算解决一半,充满变数。娘都是心疼儿子的,如果知道你掺和其中,心里多少会有些怨怼。与其大家都难受,不如等我平安回来时,亲口对娘解释,好吗?”
王晓芙只好点头同意,从怀里掏出了五六个荷包,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一股脑的塞给了苏长茁。
苏长茁不明所以的看着王晓芙,王晓芙脸色一红,解释道:“这绿荷包里有治风寒的清火药、治刀伤的金疮药、治脾胃凝滞不走动的药、治腹泄拉肚的药……粉荷包里有驱蚊蚁的草木灰、驱蛇的雄黄粉……粉荷包里是平安符……蓝荷包里是我娘给我的陪嫁簪子,你在老鸹窝里捡到的那支……”
王晓芙啰里吧嗦的说着,苏长茁笑吟吟的看着,明知道时间不多,却也不催促。
终于说完了,王晓芙抬眼:“可记住了?”
苏长茁笃定点头:“记住了。”
王晓芙不相信道:“不行,我还是再说一遍吧,用错了药可不得了……”
苏长茁及时打断了王晓芙的话:“晓芙,我的记忆力你是知道的,真的全都记下了。”
王晓芙颇为遗憾的“哦”了一声,两个人突然陷入了奇异的沉寂中。
“你……”
“你……”
良久,两个人又几乎异口同声开口。
王晓芙抬起眼睑:“长茁哥,你先说吧。”
苏长茁喃喃半天,只挤出三个字:“你保重。”
王晓芙再次轻哦了一声:“你、你也保重。”
两个人恋恋不舍了松了手,王晓芙亦步亦趋倒退着退出死牢与活牢之间的栅栏门,在狱卒要锁上栅栏门的瞬间,突然又冲了回来,双手抓住苏长茁的双手,一点脚,嫩唇就吻上了苏长茁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脸色红得滴血,嘴里低喃道:“长茁要,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苏长茁一怔,随即双手透过栅栏,一只手禁锢住了王晓芙的瘦小身子,一支手按住了后脑勺,嘴唇霸道的吻了下来,这一吻,与王晓芙的一触即离不同,如狂风骤雨倾盆而下,害得王晓芙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青涩的回应着。
久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苏长茁把王晓芙送给他的陪嫁簪子拿出来,郑重簪在了王晓芙发髻上,在王晓芙耳边轻喃:“等我回来娶你。”
王晓芙再次红了眼眶,替偿死罪,得此痴夫,妇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