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絮对季君琰一声亲切至极的呼唤,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之心,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可偏偏当事者叫完这一声之后,却又对季君琰没有任何表示了,反而跟陆执客套起来。
直到比试场的大门打开良久,司空絮和陆执竟然也没客套完。
眼见比试时间将近,实在是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众人只得心有不甘、一步三回头的纷纷进了比试场。
虞清宴和顾未然也在陆执示意之下将季君琰拉了进去,原地只剩下陆执以及司空氏部分并不参加比试的随行人员。
司空絮终于将手从陆执手中抽了出来。
司空絮看着陆执,语气之中含了一丝嘲讽之意:“人人都说太微剑尊门下大弟子最是重礼数,好涵养,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陆执含笑,仿佛丝毫未曾听出司空絮话中讽刺的意味:“司空家主谬赞了,待君子当行君子礼,您涵养好,我涵养自然不会差。”
客套变成了针锋相对。
钟楚寒门下,除了顾未然,根本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好脾气,包括陆执。
他如今待人亲近有礼……多半都不过是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教养与习惯。
可一旦敛了这份故意为之的亲近,便只剩下了刻骨的疏离与冷漠。
毕竟是临江陆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少爷,幼时受不得一星半点委屈,言辞怎能不锋利,性情如何不骄矜。
他愿意克制收敛时,自然能够显得谦逊,让人如沐春风。
但他若是不愿克制,同样也能气死人不偿命。
司空絮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不可抑制的裂痕。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区区不才此前与陆仙君从未见过,陆仙君何必对区区有这样大的敌意?恐怕你有所不知,我与琰儿可是——”
陆执笑着打断了他:“抱歉司空家主,既然我不知,也就不劳你费心告知了。”
他依旧是温文有礼,语带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冷冰冰拒人于千里。
说完这句话,陆执紧接着告辞:“比试即将开始,请恕我不能奉陪了,司空家主请自便吧。”
司空絮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陆执转身离开。
他向来以风流潇洒自诩,但如今与这个青年站在一处,竟然实打实的被比下去了。
司空絮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就像陆执不喜欢他,他也同样不喜欢这个青年。
一个人优秀到过分,总会令人感到厌恶的。
司空絮那狭隘的内心之中仿佛有岩浆翻滚。
他望着陆执的背影,片刻后扯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陆仙君,或许你不想知道我与琰儿之间的关系,可是你猜,如今在这沧澜之巅上的其他人,他们想不想知道呢?”
陆执脚步顿了顿。
到底是做了多年家主,哪怕心中气怒交加,司空絮依旧维持着不急不缓的语气:“还有,你自己背靠临江陆氏,却偏要横插一腿,不许琰儿与我接触,会否是怕当师弟的有了助力,后来者居上呢?”
这话自然是彻头彻尾的污蔑。
然而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污蔑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成本,就可以将好心变作歹意,就可以将赤子心肠变成脏心烂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霁月清风的真君子。
陆执忽的笑了一声:“旁人怎么想与我何干,只要季师弟他不这么想就够了。”
司空絮冷笑:“至亲尚且不能尽信,何况师兄弟,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疑你?”
陆执淡淡道:“是,我信他,我与他之间的情谊,别人如何能懂,你这种人怎么会懂。”
司空絮:“……”
…………
第二轮第三次比试结束之后,参赛者总共还剩下三十二人。
这三十二人需要在比试完毕之后,当即再抽签一次。
抽到空白纸张的二十八人自动晋级,抽到标有数字一或者数字二的四人两两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这次抽签相当糟心,陆执和季君琰直接晋级。
虞清宴和顾未然竟然同时抽到了数字二。
意味着他们两个之间必须先淘汰一个人。
碰上顾未然只有六十四分之一的概率啊!虞清宴郁闷的只想仰天长叹。
反而是顾未然表现的非常淡定:“没事的清宴,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大不了第三轮再找个人挑战一下就行了。”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反正经过这几日的比试,虞清宴心里基本有数,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只要不碰上彼此,只要与对手修为相差不超两个大境界,基本不可能失败。
虞清宴点了点头道:“未然,不是我说啊,我用霜浮跟你打实在太占便宜了,待会儿咱们都别出剑了,随便切磋一下就得了。”
“别啊,比试不就求个痛快吗,说起来我还没真正和霜浮对战过呢。”顾未然笑了笑,“清宴,咱俩这关系谁输谁赢都无所谓。你要是不出剑,那可就是瞧不起我了。”
顾未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虞清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他如今与虞清宴境界相同,又都有钟楚寒的剑意加持,实力相差不大,对上霜浮根本就没有胜算。半个时辰之后,他自己跳下台,主动认输了。
至此,第二轮比试彻底结束。晋级的三十人中,光是苍穹山一家就占了十人,仅次于苍穹山的紫霄山七人,四大世家共七人,九都南宫氏两人,岐山卓氏三人,临江陆氏两人,上郡司空氏因为最强的两张王牌碰上季君琰而全军覆没。
其余的什么九宗、十三岛、八十一洞加起来竟然才只有六人晋级。
而境界的差距,果然是极其难以逾越的,这三十人中,除了虞清宴和卓玉婉是元婴境界之外,清一色的都是化神境界。
说起这个卓玉婉,虞清宴私下里跟顾未然他们嘀咕过几回,前两轮一共四次比试,三次都因为人数的关系出现轮空,次次都是卓玉婉,唯一的一次对战,对手实力也相对较弱。
如此运气,加上白宋羽之前的告诫,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但沧澜之巅受天道法则守护,并没有作弊可能,加上来到此处之后,卓玉婉非但没有凑上来找过任何麻烦,还好似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偶尔碰上都是匆匆打招呼,匆匆而过。
这种情况下,虞清宴心里再犯嘀咕,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人家运气好就主动去找茬儿,所以两人表面上倒一直都相安无事。
不过虽然第二轮比试结束,却没有任何人放松下来,因为前两轮比试只是热身而已,接下来七日的自由挑战和沧澜秘境才是此次沧澜大会的重点。
许多认为自己有实力却输的冤的都可以在这七日中选择对手发起挑战,即使是晋级者也不可以懈怠。
明天就是七日里的第一日。
虞清宴和顾未然凑在一起,小声商量选谁做对手。
陆执和季君琰走在前头,同样也在低声说着什么。
季君琰面无表情是正常现象,但此时此刻,陆执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这可就非常罕见了。
想来与司空絮的谈话不怎么愉快。
虞清宴下意识抬头打量四周,生怕司空氏的人再跳出来惹人嫌。
事到如今,对于季君琰和司空氏之间的关系,她自然也隐隐瞧出些不对劲来了。
她总觉得,那个司空絮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论实力,他们无惧任何人,也不会有人敢来无缘无故的招惹太微门下,然而若是牵扯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来,在这沧澜之巅上,吃亏的是谁可真不一定。
“琰……琰儿?”
又来?
虞清宴思绪骤然回笼,眼神不善的望向说话之人。
不只她,随着这一声,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所有好奇窥探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汇聚了过来。
世人对于自认为隐秘而刺激的事,有种超乎寻常的探知欲。
不过令众人感到惊讶的是,说话的并非司空絮,也不像是任何一个司空氏的人。
来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最少也有七十多岁了,佝偻着背,满脸恐惧,浑身哆嗦。
这哪里是个修士,分明就是个从来都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