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文回到屋里,英子正在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你去歇着吧。”钱亦文抢过英子手里的一摞碗。
“我……也不能干待着呀?”
“那你想干点儿啥?”钱亦文嘻皮笑脸地问。
英子脸一红,爬上炕,拿笤帚开始扫炕。
一回头,发现了钱亦文的不对劲儿。
明明只是象征性地陪着二大爷和四叔喝了一小杯,怎么就散脚了呢?
这走姿,也未免太开放了点儿吧?
伸脚拉胯的,像掉腰子了似的。
英子心存疑惑,开始焐被。
今天烧火多,这炕是真热乎。
热炕虽好,但太热了也不行,发火。
英子把铺好的被,又都往炕稍拽了拽,把炕头最热的地方让了出来。
钱亦文一边擦着手,一边问:“有热炕头儿不睡,咋还串到炕稍去了?”
“太热,受不了。”英子一边把钱多往被窝里哄一边说。
钱亦文搭手摸了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不热呀!不会享受,你不睡,我睡。”
说着,到炕稍那头儿把自己的被子卷起来,喜滋滋地铺到了炕头儿……
英子一看,这么一来,挺会呀!
这点心眼子,都让他给长去了!
不过,只要不用到耍钱上,咋都行。
看着钱亦文趴在了被窝里,英子问:“你……是不是哪儿不得劲儿?”
“没有啊!挺好的啊。”
“那你平时睡觉可都不趴着呀?”
“炕热乎,烙烙肚子……”
英子试探着问:“是不是……是不是屁股磨坏了?”
“嗯……”钱亦文含糊着,“尾巴根儿,有一点疼。”
关了灯,英子背对着钱亦文,拍着钱多。
“要不,以后就用四叔的驴车吧,一趟能顶上你十趟了。”
“嗯,明天我再和他说说。”
“也给四叔点钱。毛驴子吃草吃料的,也不好白用人家的。”
“嗯……”钱亦文艰难翻身,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这炕的热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咋说,咋是……我都听你的。”
一双滚烫的手,让英子身子一颤。
英子扭了一下身子,又消停了。
任着他吧,不然人家那些个前期的准备工作,不都白做了吗?
可谁成想钱亦文没有了儿子的阻隔,竟然直接钻进了被窝子里。
“你不是要烙肚子吗?咋跑这边来了?”英子的声音,微微发抖。
“这边温度正合适……”钱亦文嘻皮笑脸地说着,一张脸不红不白,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
见英子往钱多那边挪了挪,钱亦文乘虚而入,全钻了进来。
整个人,贴在了英子的后背上,抱紧了她。
“英子,还有多少钱了?”
“加上四叔那二十,还能有四十多吧。”
“那我明天还得跑一趟……”
“够明天一天的了,就先别去了。”
钱亦文说道:“光够明天的不行,后天去接妈,一去就得一天。明天这四十花完了,后天不是又没着落了?再有,万一明天来送药的多了,咋整?”
经商几十年的钱亦文,极度重视信誉。
同时,也养成了未雨绸缪的习惯。
凡事多看几步,总没错。
“英子,明天我要是醒不过来,你记得叫我。”
“嗯……哎哟……你轻点……”
还没等英子把钱多哄睡,钱亦文先睡着了。
像只树懒一样,在英子的背上赖了一宿。
天刚亮,英子醒来,从背上卸下了钱亦文。
唉……这得是累成啥样,一宿就这么一个姿势,没动过。
现在,推着翻了个身都没醒。
英子悄悄穿了衣服,给爷俩盖好被子。
刚要去外屋做饭,蓦然看到了钱亦文扔在柜盖上的涤卡裤子。
磨得发白的后裆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
英子鼻子一酸。
这还能骑车了吗?
英子抹了把泪,套了件厚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钱亦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一骨碌爬起来,抻了屁股上的伤,疼得好一阵嗤牙咧嘴。
院子里有人说话。
爬窗户一看,原来是英子和四叔,正在那分等呢。
“那车座子梆硬的,还能不铲屁股?”四叔说道。
“明天我给他做个座垫子套上,兴许能好点。”英子说道。
四叔又说:“这咋还冷不丁地上来虎劲儿了呢?不要命啦?”
“谁知道呢。自打节前我爸妈来那天开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天,真没出去耍钱?”
“没有。天天不是上山采药,就是往平安跑,一天不着闲,哪还有工夫玩啊。”
“明个儿我得上坟茔地看看去,是不是老钱家祖坟冒青气了……”
钱亦文一边穿衣服,一边憋着笑。
老祖宗哪有那个闲功夫照顾我呀。
“四叔,你咋来了?”钱亦文一边伸袖,一边走出屋来。
钱武横了他一眼,说道:“咋地?帮工还有错了?”
钱亦文嘿嘿一笑,又问:“这都分好了,咋不装起来呢?”
“掌柜的不发话,咱也不敢动啊。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啊……”
“嘿嘿……四叔,我看这分得挺好啊。”一回头,钱亦文看到门口的毛驴车,问道,“四叔,你这么早把毛驴车赶出来,这是要干啥去呀?”
英子抬脸看了他一眼,又接着忙活去了。
四叔停了手上的动作,用难得缓和的语气说道:“干啥事儿,都别硬逞那干巴强。想挣钱,那也得一点儿一点儿来。”
回头一指自行车,又说道:“再骑两天这玩意儿,都得把屁股磨瘘喽。”
钱亦文挠挠脑袋,大概是明白了。
英子一边干活,一边说道:“我找四叔来的。今天这趟就麻烦麻烦四叔吧。”
“嗐……啥麻烦不麻烦的,一笔还能写出两个钱字咋地……”
装好了袋子之后,钱亦文对四叔说道:“四叔,我自己能不能摆楞了你这毛驴子?”
“倒也没啥。咋地,不用我去?”
“四叔,你在家给我干点别的活。”
“啥活?”
“在院里给我搭个锅台。”
“搭锅台?屋里有锅,还搭锅台干啥?”
搭个锅台,对钱武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儿。
人家这手把儿,那可是砌墙拿角子的手。
“你就搭吧,我有用处。就按着十二刃锅搭就行。”
英子担心地问道:“四叔,他一个人能行吗?”
“有啥?别听你二大爷的,他就是想给我找点事干!”
“人都说毛驴子脾气不好……”
“再倔,还能有老钱家人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