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丹凤要起身告辞,秘书手捏袋口,将一袋子山野菜,微笑着递了过来。
“记者同志,这点小礼物,别忘了带上。”
“王厂长,这个,可真不行……”刘丹凤伸手轻轻一拒,对王厂长说道。
“都是些山里的野菜,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刘同志就别客气了。”王厂长笑道。
“这不是东西值不值钱的问题……”刘丹凤一脸正气,“难道,我们都不用保持必要的警惕性了吗?”
一份小礼物,就这么被刘丹凤几次挡回,坚辞不受。
对于记者同志的执著,王厂长心里发了毛。
不对劲儿!不应该是这个节奏啊?
迅速思考过后,他试探着问道:“刘同志,写稿子、列数据,您在行。
“您觉得当前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见报后的内容,看起来更加喜人一些呢?”
刘丹凤继续向前迈着步子:“盘活资产,自然是让资产体现出价值嘛。”
“可是……”王厂长颇显为难,“这些,可都是国家的东西呀!”
言下之意,我敢做主给卖了吗?
说着话,三人已来到院中。
王厂长再度开口:“关于体现价值,我们也是在多方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您看,那些闲置的厂房,我们正准备租出去呢。”
刘丹凤放慢脚步,顺着王厂长所指,抬眼望去——
正是刚刚去过的那排厂房。
唉!这兄弟,怎么就相中这么一块破地方了呢?看一眼都闹心……
“王厂长,刚才你怎么没说要出租的事儿?你看,我都没记下来……”刘丹凤回头问道,“那现在租出去了吗?”
“还没有……”王厂长苦着脸说道,“摊子太大,老百姓用不上;正经单位,哪个又愁生产厂房?”
“这可真是个问题……”记者同志为了这事儿,也是费尽了心机,在替王厂长发着愁,“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王厂长与秘书交换了一下眼神,试探道:“刘同志,您交际广,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刘丹凤想了想,说道:“王厂长,倒是真有一个人在我们报纸上登了求租广告,只是……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谈得拢……”
“那就麻烦您帮我们搭个桥,具体的事儿,我们细说。”王厂长眼见着话题越来越上道儿了,终于也看到了希望。
“好吧……”刘丹凤扳起指头,小声盘算着“两天送稿……两天审稿……定稿……排版……还来得及……”
该念叨的话儿都念叨完了之后,刘丹凤抬头问王厂长:“那我让他什么时候来?”
“要是人家方便的话,今天就行。我就在厂里等他!”
“那我回去帮你联系一下吧,看看他下午能不能过来一趟。”
王厂长喜形于色,对秘书说道:“去叫小李把车开过来,送送刘同志……”
“王厂长,门口就是公交站,几站地就到家了,别麻烦了。”
刘丹凤说完,微笑挥手,向院外走去。
身后,王厂长暗想:原来记者同志也有说话不严谨的时候,难道她不应该说是回单位吗?
心念及此,王厂长更加笃定!
一拍大腿,对秘书说道:“快!快让人把三车间把门的老刘头儿叫来!”
“找他干啥?”
“我要了解一下,这两天有没有人来看过房子……”
秘书刚一转身,王厂长又喊道:“顺便捎个大点儿的西瓜回来……”
……
刘丹凤回到家里,见王秉春和钱亦文正就着一点花生米和剩菜在喝酒。
放下包后,刘丹凤皱了皱眉头,说道:“别喝了!带着酒气,一会儿咋出去办事儿?”
“嫂子,我就喝了一口,没敢喝。”钱亦文接着问道,“嫂子……办成了?”
“嗯……现在就去吧。直接找厂长,就说你曾经来报社登过租房广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刘丹凤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嘞……”钱亦文高高兴兴一抹嘴,起身说道。
刘丹凤想了想,又对王秉春说道:“到了之后,你让兄弟自己去就行,你把车停远点,别让他们看到你。”
“嫂子,你不去吗?”钱亦文问道。
“我的事儿,我已经办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了。”刘丹凤接着说道,“我得尝尝二大爷灌的这带肉粒儿的血肠……”
拿出血肠一看,还是一整根儿,刘丹凤问道:“你俩咋没切点吃?”
王秉春幽幽说道:“二大爷给你的,我们哪敢动……”
看着二人出门,刘丹凤在身后又嘱咐了一句:“兄弟,别把我给卖了啊……”
“嫂子放心,我知道咋说。”钱亦文笑道。
“说得好像自己多值钱似的……”王秉春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鬼头鬼脑地回头看了一眼。
……
钱亦文走进三十六厂厂长办公室之前,王厂长刚把三车间看门儿的老刘头打发走。
两男一女,上午刚看过房……
紧跟着,记者同志就上门了……
下午,记者同志就把租房的人给介绍来了!
王厂长心中不再疑惑,他敢把这些事儿看成巧合吗?
衔接得这么紧凑的巧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刘记者轻描淡写甩给他的几个“小小”问题,已然让他心惊肉跳。
但是,他怕的还不止是这些……
这帮记者,一天天的,没别的事儿,就琢磨着整出点事儿来,让老百姓喜闻乐见一回。
一旦三十六厂已是一具空壳的事儿被摆到了台面上,那在整个淞江省,都算得上是大事件了!
上万人的大厂,败在他的手里,他努力经营了十几年的仕途,可就完了!
正想着,钱亦文笑容可掬出现在门口。
“王厂长,您好……”
王厂长满面堆笑,正要趋步向前,想想不妥。
一伸右手,向着沙发一指,说道:“请坐请坐!”
上下打量了两眼后,问道:“同志,是为了租房子的事儿来的?”
“嗯……”钱亦文平稳落座,接过秘书递过的水杯,“刚接到报社的电话,就过来了。”
王厂长小心探问:“同志,刘记者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刘记者?”钱亦文说道,“哪个刘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