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高高在上,微微向前俯身,以亲民之姿开始了讲话。
“这临来之前啊,听了你们柳县长的谦逊之词,说实话,我的心里,还是打着鼓的。到了之后,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咱们淞江最弱的一个经济小县,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把生意做到了海外的企业。
“刚才,那位来自于东珠港的老板说的话,可能大家没有着耳听,我现在给大家重复一下——
“他说:‘我们港人开始搞商战的时候,你们还在计划经济当中’。话,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听,像是在贬我们。但人家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有些地方比人家落后了一点点。
“不过,我觉得这并没有关系,这不正说明我们面临的机遇是无限的吗?
“你们看,他们不是也自己找上门来,找我们合作来了吗?这难道不能体现出我们是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吗?”
“……”
领导长篇大论,从青峰山鹿场的小气候,再到大形势,以及对鹿场现状的认可和前景规划,说了个遍。
关于青峰山鹿场的经营状况,有些措辞,把钱亦文都给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末了,领导说道:“大家不能白来,要用心学习,应该从这个案例中汲取到一些养分。
“多总结、借鉴,看看人家的先进经验。在实践中多摸索,争取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走出一条自己的新路子。
“如果说,让大家都摸着石头过河,那是难为大家。可现在已经有人帮你们把路子趟出来了,照着走下去,不就行了吗?”八壹中文網
人群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开始鼓起掌来。
不得不说,领导的话没毛病。
连钱亦文这活了两世的人,都觉得极其在理儿。
掌声渐稀,刘丹凤坐在前排,举了一下手。
“刘记者,你说……”领导伸手示意。
这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位敢打断领导讲话的人了。
“领导,您刚才提到,让大家效仿青峰山的成熟经验。
“可是,据我所知,青峰山鹿场主要靠的是这款鹿茸人参酒。
“而这个药酒的配方,是青峰山鹿场的关键性技术,其它的企业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别的企业又该如何做呢?”
领导思考了一下,思路马上成型。
开口说道:“刘记者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不愧是省报的大记者!
“依我看,既然大家并不具备青峰山的先天优势,那就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嘛。
“实在不行,企业间也可以相互联手。你们当中,不是也有办鹿场的吗?不是也有开参园子卖参的吗?
“既然产品在自己的手里产生不了更大价值,那为什么不本土消化,把这个便宜给了咱们自己的兄弟企业呢?”
顿了顿后,又遥遥指向鹿舍的方向,说道:“我刚才也看了,鹿的存栏数不是很理想啊!当然了,这倒也不怪你们,也是那几年给耽误了。”
领导抬眼看到了站在圈外看热闹的几个外埠商人,对着刘嘉良大声喊道:“那位来自东珠港的老板,现在要是有五千斤鹿茸人参酒,你能一次都买下吗?”
刘嘉良突然间被点了名,而且还是他盼着的好事儿,张口就来:“能!能!能啦!”
转念一想,又问道:“只是……你能做得了他们的主吗?这个钱老板,这点产量都给大家分了,哪里系会给我辣么多的啦,搞得我心态都要崩废啦!”
钱亦文强忍着笑,跑过去对刘嘉良说道:“刘老板,领导就举个粟(例)子,你还真当盘菜了……别跟着起哄了……”
领导讪讪一笑,接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不是供求矛盾马上就来了吗?就那百十头鹿,浑身长角,一年能锯下多少鹿茸来?
“所以,大家要放开思想。自己造不出鹿茸人参酒来,可以提供些原料嘛!”
接着,又指着钱亦文说道:“我看,这个钱老板也是个重信誉的人,就冲他能想着把产量让大家雨露均沾这一点,就可见一斑嘛。
“你们的事儿,你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我相信钱老板他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领导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一旁,孟小波已经捧着茶杯递了过来:“领导,请润润喉……”
趁领导喝水的空隙,刘丹凤又接着问道:“领导,我个人有个想法,不一定成熟,说出来您别笑话。要是说错了,请您指正。”
“说!”领导“噗”地一声,吐出个茶叶梗来,说道,“讨论问题嘛,大家就得要畅所欲言。”
“领导,如果让青峰山把配方贡献出来,这样大家不是都能生产出鹿茸人参酒了吗?”
刘丹凤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领导借着喝水的机会,皱了皱眉头。
这个八面玲珑的刘丹凤,怎么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来了?
回去我得给她上上课。这让下边的这些人怎么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级别不够,给我配的记者都是二把刀呢……
“刘记者呀,我觉得你提的这个建议可能不妥呀!”领导变得严肃起来,“咱们且不说82年颁布的《商标法》,和今年刚颁布的《专利法》,就算是在旧社会、古代,这些机密的东西,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告诉别人的。
“你想想看,如果大家都会了,这位东珠港的老板,能大老远地专程灰过来找咱们吗?”
领导瞥了刘嘉良一眼,心想:这家伙有魔力吧?我他妈怎么还板不过来了呢?
刘丹凤像模像样地琢磨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领导的意思是,不但不能公开,还得加大保护力度,是吗?”
领导说道:“那是自然的啦!远的不说,咱们说点近的。为了一个云南白药的配方,我们还牺牲过同志呢!”
“要是有人对秘方保密工作有所破坏,那该怎么处理呢?”刘丹凤问完后,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老场长。
“有法律在,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吗?”
领导把水杯递还给孟小波,心里犯起了嘀咕:她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吗?怎么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