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天的孩子没人样。
可就是这么个没人样的小家伙,却惹得一家人围着团团转。
连钱多都不时过来瞅上一眼,还舍出了最喜爱的小熊打鼓。只是,人家连看都不稀得看上一眼。
钱多心里明白,这个小东西能大模大样地躺在那儿,还吃他妈的奶,应该不能是外人。
“看着点他,别让他再一把扑上去,那可坏菜了……”老董头叮嘱着钱亦文。
“没事儿……”钱亦文笑道,“我看他比我都知道加小心。”
吃过了午饭,钱亦文发现二大爷看了一会儿孩子后,就跑到院子外边,蹲在门前的大柳树下抽烟去了。
“二大爷,咋不进屋呢?”钱亦文和赵奎中一起走了过来。
二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有那么小的小娇孩儿,能在屋里抽烟吗?”
“那你也不用跑这么远吧?”钱亦文笑道。
二大爷没说话,紧着叭嗒了几口快要灭了的烟锅子。
钱亦文蹲下身来说道:“二大爷,我让王嫂子把寻人启事改了改,改成悬赏了。这回八成快有消息了。”
“要是有人能帮着找着,得给人家多少钱哪?”二大爷问道。
“几块钱……”
“不多!这钱,我出。”二大爷说完后,哈了几口气,说道,“你们唠吧,我再上屋看看孩子去。”
看着二大爷倒背手进屋,钱亦文想:这么长时间了,晓红姐那边,也该有点消息了吧?
“兄弟,听你姐说,你把青峰山那个鹿场给包下来了?”赵奎中问道。
“嗯,还有柞树沟的那个。”
“啊?”赵奎中惊讶道,“柞树沟的那个,可老大了!”
“大姐夫,你咋知道?去过呀?”
“嘿嘿……”赵奎中不无得意地说道,“吉春县,哪有我不知道的地方?都跑了八十遍了。”
接着又问道:“那么大个鹿场,得不少人吧?”
“正式的加上临时的,一百多人呢。”
“那么多?”赵奎中惊讶说道,“去年我去给他们修收音机,也没看着那么多人哪?”
“一半吃空饷的,前两天让我都裁了。”钱亦文淡淡说道。
赵奎中想了想,问道:“那你那还用人不?有没有啥活儿是我能干的?”
“你不干老本行了?”钱亦文笑道,“我看你那活儿挺好。骑着车子,溜达了半个淞江省。”
“唉……”赵奎中叹了口气,“岁数一点儿点儿大了,还能蹦达几年?
“年轻时候,在东山里打松塔,从树上摔下来那回,落下病根儿了,现在骑车时间长了,腰眼儿钻心的疼。”
打松树塔,那可是最危险的活儿。
山里的红松,要长好几十年才能结松塔。
结松塔的树,最矮的,也得十几米高。三四十米高的树,并不罕见。
年轻的时候,赵奎中家里的东西都被劳苦大众给分了。
一家兄弟姐妹七个,他是长子。
父母身体不好,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赵奎中选择了这个高危职业。
那一回儿,爬到六七米高的时候,脚扎子(攀爬时戴在脚上的辅助工具)断了,摔了下来。
要不是下边有棵小树挡了一下,怕是人就没了。
可就是这一挡,留下了很重的腰伤。
现在一提起来,还让他心有余悸。
“大姐夫,我明天正好去柞树沟,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行。我明天和你去一趟……”
“你能开拖拉机不?”
“切!还给人家修过呢。只是,好几年没捅咕了,可能开不溜道儿(整不明白的代词)了。”
“行,你能对付着整走就行。明天你开车,我骑摩托。”
“有车,你还骑摩托干啥呀?”
“车送去了,咱咋回来呀?”
钱亦文想,自己肯定不能让几个鹿场把身子把死了。
生产,固然重要。但销售更重要。他得把最重要的拿起来。
大姐夫脑子活儿,道儿道儿多。要是他能帮着管理管理,那是最好。
用自己家人,怎么着也用比外人强。
……
翌日。
钱亦文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闺女,和大姐、姐夫,又返回了柞树沟。
闺女挺配合,没说一句不舍的话。
这要是眼泪巴叉地嘟囔一句“粑粑,宝宝会想你的……”,那这事业可就没法干了!
赵奎中刚一到鹿场,就看出了问题。
“你这地,这么整得多费多少人工?”赵奎中说道。
“咋了?”钱亦文问道,“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呀。”
赵奎中抓起一把黑土,说道:“这腐殖土这么好,小四轮子上个三铧犁,顺垅走一遍,再横着走一遍,就能撞碎大半的坷垃。
“再拿两组镇压器一压,基本就没啥了。
“这么干的话,你得省下一半的人工!”
钱亦文看了看林久胜:“林场长,是这么个事儿吗?”
林久胜点头道:“有道理。可是咱没有镇压器呀!”
“买一个,花不了多少钱。”赵奎中拿脚趟了趟地上的土,说道,“这地翻的也不够深。除了柴胡之外,剩下的药材,都扎不进根子去。”
林久胜说道:“这个深度,小四轮拉着都费劲呢。”
赵奎中想了想,说道:“把三铧犁拿掉一个铧,四轮子拉着就不费劲儿了,也就是多跑两趟的事。
“看这样子,还得再往深放三寸,许是将能够用。”
赵奎中的话,不但让钱亦文感到惊讶,就连林久胜也服气了。
想不到,这人不但会修收音机,说起种地的嗑来,也唠不卷人家。
钱亦文当场就定了下来,把赵奎中留在柞树沟负责管理。
并且,还把他带到了吉春农机公司,交给了李长丰的叔丈人,让他负责采购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