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文问道:“媳妇儿,你统计过柞树沟的土地到底有多少没有?”
“问这干啥?”
“突然想起来,关心一下领导的工作。”钱亦文笑道。
“总计五千三百二十亩……”
“你咋知道的这么详细?”钱亦文问道。
英子说道:“我让大姐夫和三姐夫给量的。”
钱亦文点了点头,表示赞许,接着说道:“那你知道这些地要是都利用起来,得多少人工吗?”
“不知道……”
“那明天问问林场长吧。”
英子颇觉得奇怪,这个一心扑在高端产业的人,怎么突然间开始关心起基础事业了?
“你打听这些干啥?”英子问道。
钱亦文一指钱多:“你儿子有远大理想,咱不得支持吗?
“就这雄心,你不给他整个农场,对得起他吗?”
小钱多在旁边,竖起了耳朵。
努力在幼小心灵里辨别着这个爹的话,到底哪一句话靠谱。
英子噗嗤一声笑了:“这叫远大理想啊?”
钱亦文说道:“别小瞧农业,我认识一个人,说起来那可厉害了……
“说起来地位不高,可是人家种的地,一眼望不到边。”
英子问道:“柞树沟的地,不是也和离家老远的吗?也得走挺远才到。”
钱亦文说道:“人家的地,具体有多少,咱先不说,反正最远的地块小四轮得跑一个小时才能到。
“春天的种子、化肥和农药,都是厂家主动到家里来找他谈的。
“秋后的粮食,是以吨为单位卖的。
“农忙的时候,柴油都是加油站整罐的给往家送。
“自己的村子里,大半人家都在给他打工。
“超市、学校、医院,一应俱全,那就是个农场主。”
英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你想利用三十六厂这些人,把那些荒地都种上?”
“为什么不呢?”钱亦文说道,“咱又不是没这条件……”
一旁,纪兰凤听出了门道,吓得一激灵。
出言劝阻道:“儿子,长点记性,咱可不能这么干!
“这不是又走了你爷爷的老路了吗?”
钱亦文说道:“妈,不是那年代了。走走我爷爷的老路,有啥不行的?
“而且,咱安置了那么多的人,给他们改善了生活,这也是善事啊。”
老太太说道:“善事哪是那么好做的?就怕你凭着好心,最后没人说你的好。
“当年,你爷爷也做了不少善事,最后不也……”
钱亦文沉默了一下,爷爷的面儿,他没见过。
关于爷爷的一切,都只是父辈们的口述。
沉默了一会儿,钱亦文问道:“妈,你觉得什么样的事儿,算是善事呢?”
老太太想了想:“给人钱财,就算行善了呗。”
钱亦文说道:“给人钱财,算是行善,可也分怎么给。
“给完了,满世界宣扬,那不叫做善事。
“真要是半夜挨家院子里扔钱,最后不知道是谁扔的,那才叫做善事。”
英子在一旁问道:“那你这叫做善事吗?”
钱亦文说道:“我这个,叫各取所需!
“媳妇儿你想,给了他们温饱,咱们还能挣钱,多好点事儿?
“而且你要想到,一旦三十六厂这些人没了活路,咱这公司还能安稳吗?
“真要是有人旧事重提,查查咱们当年租房子的事儿,怎么办?”
英子点了点头。
钱亦文接着说道:“所以,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那明天你就去和林场长好好唠唠吧。”英子说道。
钱亦文起身回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儿子的产业,你去说吧。”
英子冲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你儿子似的。”
钱亦文回头嘿嘿一笑:“你不说,我也不说……”
……
次日,三十六厂门前。
王伟峰刚到门口,吓了一大跳。
这是又来找事儿了!而且还这么一大帮人,总得有四五十个……
可当他一边心里打鼓一边走过人群时,竟没人为难他。
甚至,还有几个人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
咋回事儿?
办公室里,探头探脑向门口看了一会儿,钱亦文的车停下了。
见刘景升和老周笑吟吟地和钱亦文聊了起来,王伟峰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舅子的事儿安排得不错。
这可算是把我给解放出来了。
不然,这一天天的,整天担惊受怕的,就怕有人敲门……
钱亦文扫了一眼人群,发现没有昨天人多。
“刘师傅,是还没到齐吧?”英子问道。
刘景升说道:“钱老板,有几个不来了。”
英子又问道:“为啥不来了呢?”
“钱老板,我说了你别生气哈……”刘景升为难地说道,“他们说……他们说饿死也不干这活儿,说是这跟佃户也没啥两样儿。“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真打我妈那话儿来了。
看来,还真有人不买账。
只是,你这收了钱才想起来,这就不地道了吧?
一旁,老周说道:“钱老板,改天我去把他们领的工资给你要回来。
“哪有这么办事儿的?见了钱,眼开了;一提干活,就怂了!”
钱亦文看了看老周,这是个实在人,不能难为他。
“周师傅,熟头马面的,你就别说了,我让王厂长去说吧。”
英子看了看老周身边的媳妇儿,不禁起了怜惜之心。
拿“骨瘦如柴”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刘景升说道:“钱老板,又有几个新来的,能用他们吧?”
钱亦文说道:“都去吧……
“只是,这回咱们是不是得足月再发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