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亦文前边走着,林久胜后边跟了上来。
钱亦文问道:“林场长,那宿舍盖得怎么样了?”
“大框都起来了,天冷前能住人了。”林久胜说道。
“湿坯就稀泥,不得潮啊?”
林久胜嘿嘿一笑:“看不出来,还懂这个……
“不能潮,有的是柴禾,炕搭好了就烧呗。”
钱亦文点了点头,心想,农村待一回,这点事儿还是明白的。
见林久胜越跟越紧,钱亦文知道,这是又想他孙女儿了。
“林场长,我这趟回来得着急,没到燕京。”
林久胜说道:“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
“连封信也不往回写,她奶奶惦记着没法没法的,都哭好几回了。”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我回去打个电话,让咱们的人去看看是咋回事儿。”
林久胜连声道谢后,又追问道:“得啥时候能有信儿?”
钱亦文安慰道:“林场长,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
“你放心,没啥事儿。
“要是有事儿,她还不知道给咱办事处的人打电话吗?”
又安慰了几句,林久胜才稍微安下心来。
看着林久胜的背影,钱亦文想,说儿孙是上辈子的冤家,许是没错。
家人惦记成这样,林小姐却一直不给家里消息。
不过,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
还没把我送走呢,她能有事儿吗?
回来的路上,大爷一边扒着葱,一边问起了钱亦文的打算。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大爷,我的整体想法是这样的——
“如果三十六厂的人都同意了,我就找丁纪洲来。
“丁纪洲要是肯干,三十六厂这些拆迁费用,应该是能够补工人的工资了。
“然后,我再想想招,让大家都有点事儿干。
“这么一来,民怨不就解了吗?”
大爷听了,停止了扒葱的动作:“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得想好了。
“别看我让王伟峰找你,我就是想让你给他出出主意,咱要是觉着不把握,可不能蛮干。”
钱亦文说道:“大爷,咱们先解决可能会出现纷争的点。
“先和工人们都定好了,然后咱再动手。”
大爷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继续扒葱。
钱亦文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大爷,你能不能回家再扒?
“这是啥葱啊,你这一扒,都辣眼睛啊!”
大爷看了一眼揉眼睛的英子,有点不得劲儿了。
收拾收拾,把葱装了起来,顺口说道:“蘖葱,还能不辣?
“我这不寻思你们回家能省点事儿嘛。”
……
三十六厂的会议室,难得聚了这么多人。
有人一边打扫着自己座位上的灰尘,一边感慨: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呢……
王伟峰一边整理着发言稿,一边看着刘景升一一和前排的人握手。
心中暗想:好歹就这一回了!
行,就接着往下干,不行,我说啥都得病退了。
可真是操不起这心了……
敲了几下麦克,王厂长开始发言了:“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想和大家商量个事儿——”
王厂长声情并茂,从当前形势,到未来趋势,讲了个遍。
最后,总结道:“如果对这事儿没意见的,去那边接个手印。
“要是有意见的,咱们再谈。”
坐在远处的钱亦文,看着大多数人都痛快地过去按了手印,心知十有八九没问题了。
但,还有人心存疑惑,开始鼓噪。
钱亦文看了看刘景升。
刘景升想了想,大步走上台,操起了王伟峰眼前的麦克风。
啪啪啪……
重重拍了几下后,刘景升说道:“都坐好,听我说两句……”
等到人群安静了,刘景升接着说道:“厂长担子重,想得多,话说得不透。
“我跟大家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按理说,咱们都在三十六厂待一回,等寻思着保全三十六厂才对。
“可眼下保命都是问题了,咱们还要三十六厂这顶高帽子有啥用?
“更何况,三十六厂,现在哪还是高帽子?”
人群变得安静了许多。
刘景升接着说道:“这么干,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但总比等死强!
“我就是这么个看法,我也支持王厂长的决定。
“你们自己寻思去吧……”
刘景升说完之后,把麦克风蹾在了桌上,下台走了。
王伟峰一边往起扶麦克风,一边想,这是站我的台,带是拆我的台?
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钱亦文在远处倒是看得明白。
经刘景升一说,又有一批人开始活动了。
……
回到家里,钱亦文对英子说道:“媳妇儿,我的事儿我办完了。”
英子不解地问道:“啥事儿啊?”
钱亦文说道:“三十六厂,95%同意了我的方案。
“丁纪洲能不能来,就看你的了。”
英子一边晃悠着钱珊,一边说道:“你就办呗,我又不是没有事儿干……”
“哄孩子的事儿,咱先放一放。”钱亦文说道,“明天,你要是不能让丁纪洲来春城,我都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