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说着推辞的话,脚步却渐趋稳健,直朝着主席台走去。
行至台前,钱亦文放慢了脚步,隐进人群,和老周聊了起来。
“周师傅,嫂子呢?”
老周兴奋地说道:“我买了一块大肥膘,她把两边的老人都接回家,炖土豆去了。
“她也没工资,来这也没啥用。”
钱亦文留意到,老周手里已然褪色的工资本,此刻被早被他捏得变了形。
怕是再一会儿不用,这玩意儿都得成金钢了……
钱亦文一边看着大爷稳稳坐上王伟峰腾出来的c位,一边对老周笑道:“回来的时候,没带回两瓶酒吗?
“这大喜的日子,可得喝点呀。”
老周一挥手里的工资本:“跟边师傅那拿了四瓶呢!
“都是他真正陈了三年的好酒。”
钱亦文由衷地笑了。
老周这样的实诚人,不应该被社会抛弃(尽管多数时候事与愿违),应该让他看到笑容。
而去年还因病致贫、是三十六厂特困户的老周一家,能大块儿吃肉、大口喝酒了,老周自己可能都没想到。
扫了一眼台上的王伟峰,钱亦文想,厂长同志,更无法想到。
“周师傅,今天晚上回家好好喝点。明天早上,带嫂子来公司报到。”
老周兴奋了一下,又担忧起来:“钱老板,你说的那个活儿,她能干得了吗?”
钱亦文说道:“周师傅,很容易!
“就如实把用药的心得说给医生就行了。
“这样,你也不用再去柞树沟了,都在家里工作,还能照顾着点家。”
“中!”老周高兴地答应下来,接着问道,“我能干点啥呀?”
钱亦文说道:“材料进场地,得个好人管理。
“这活儿不交给一个经心的人,我不放心哪!”
周师傅感激地看着钱亦文,抓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
管材料这活儿,他虽没干过。
但他知道这活儿可不是随便托付的,一般不是自己家人,干不上这活儿。
“喂……喂……喂……”王伟峰拍了拍话筒,“下面,有请钱老给大家讲两句。”
说罢,话筒轻轻推到了大爷的眼前。
大爷向前探了探身,看着台下的几百双眼睛,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这都退多少年了,本来不该再出来现眼……”
大爷开口说道:“不过,大家看得起我这个老人儿,那我就说两句。
“早上剪彩的时候,我听有人说是我老头子把三十六厂给带活了。
“这话可不能这样说……
“钱君已经不是当年的钱君了,是个连菜都种不明白的糟老头子。
“那搞开发的外商,是我侄儿钱亦文从东珠港请过来的;
“改变土地性质,给大家补齐工资,也是他跟上头申请的;
“给你们安置工作,也是他办的,根本就没我老头子啥事儿。
“你们要往心里记,记着他就行了。”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看人家这大爷,这点金全贴他侄儿脸上了。”
“可不是嘛!他侄儿说是他的功劳,他说是他侄儿促成的……”
“这才是亲大爷、亲侄子……”
“那这事儿,咱到底记谁的好?”
“这还用问吗?俩人的的好处,你都得记着!”
“……”
大爷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钱君也没想到,土埋到眉毛了,还能看到三十六厂有盘活这一天。
“以后,你们就跟着王厂长好好干,争取在同行业里,给他们做出个样来。
“也像龙江那位马永页一样,成为一个典型!”
大爷讲完后,向后靠了靠身子,不自觉地拿手捂了捂肚子。
钱亦文看在眼里,心头一沉。
好长时间,没见过大爷有这一举动了。
“是不是让钱总给我们讲两句啊?”刘景升在人群中又甩出一句颇能引起共鸣的话来。
钱亦文百般推辞,却没推过周师傅和他身边的几个壮汉。
无奈之下,只好走上台来。
王伟峰起身让坐,钱亦文笑了笑,也没落座。
手把着着麦克风,撅在那里说道:“财务和人事的人到齐了吗?”
有人响应,举了举手。
“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