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厉柏寒手中的筷子应声而落，他有几分愕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宋薇薇即便刚刚才向他发出“求爱”信号，面对男人的审视，她依然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成年男女，原本就避讳这些。
他们都有需求，只是她的目的要更隐晦一点。
厉柏寒张了张嘴，暗笑，“宋秘书，你这么直接的吗？”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疑虑，既然宋薇薇恨他，醒来五年多也没回北城找过他，为何现在回来了？
她只字不提她的身份，看着对他也并不像余情未了，又为何愿意和他睡？只是因为在酒店那晚？
他觉得不可能，倘若是他真恨一个人，那恨不得将对方锉骨扬灰，又怎会与他虚以委蛇，甘愿雌伏在他身下？
宋薇薇神情坦然，她略一挑眉，“不可以吗？”
厉柏寒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目光却深邃地看着她，“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不知道你这么性急。”
听到他调侃，宋薇薇的脸上才闪过一抹赧然，她抿了抿唇，“孔子曰食色，性也，咱们都是成年人，既然彼此都有需要，也不用遮遮掩掩。”
厉柏寒哑然失笑，随即又想起她之前吃药的事，神情带上了一抹严肃，“既然如此，那么我希望你这次不要用药了。”
宋薇薇一怔，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要用药？
她能够克服心里障碍和他有更深层次的肌肤相亲吗？
厉柏寒见她微抿紧唇，眉宇纠结地皱在一起，也知道她心里并不平静。以前倒没多想，如今却明白她心里的痛。
只是明明这么纠结，依然想和他发生关系，是爱得深沉，还是另有所图？
一顿饭，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结束了，厉柏寒开车和她一起回公司，到了柏来魅集团楼下，发现厉柏明的车居然还在。
厉柏寒眯了眯眼睛，神色间瞧不出喜怒，倒是难得评价了一句，“耐心不错。”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后视镜，像是专程说给宋薇薇听，“厉柏明这性格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凡是被他盯上的人，不被扒成皮是很难从他手里逃脱的。”
宋薇薇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没有注意到厉柏寒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她说：“早上我既然答应他赴约，无缘无故放他鸽子，还是去说一声比较好。”
厉柏寒眉梢跳了跳，“什么？”
宋薇薇转过视线看着他的侧脸，“厉总，我在这里下了，谢谢你中午请我吃的大餐。”
言罢，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径直朝厉柏明走去。
厉柏寒降下车窗，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他咬紧了后槽牙，这女人刚刚才约他晚上床上见，转头就去安抚他的死对头，当他是死的么？
宋薇薇不惧身后凌厉得快要将她后背灼出两个窟窿的目光，她缓缓走到厉柏明车旁。
厉柏明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转头看去，看到宋薇薇时，他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宋秘书，约好又放我鸽子，你是存心考验我的真诚么？”
宋薇薇眼含歉疚，“抱歉，小厉总，我突然有事爽约，改天我再请回来，如何？”
厉柏明挑了挑眉，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上，宾利车窗缓缓升上去，遮挡了车里男人冷厉的眉眼。
他心下跟明镜似的，知道她刚从厉柏寒车上下来，她身上还披着厉柏寒的大衣，他勾了勾唇。
厉柏寒自诩正人君子，从不与秘书乱搞，最近频频与宋秘书来往，还把他带到爷爷的寿宴上去，可见对她的态度不一般。
他虽然没有看出端倪，但也知道先下手为强，不管厉柏寒对宋秘书是什么心思，他都要横插一脚。
柏来魅集团他是染指不了了，但是染指染指厉柏寒喜欢的女人，他的魅力还是够的。
心思回转间，他已经下了个决定，“好啊，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请我如何？”
宋薇薇看着厉柏明的眼睛，自然没错过他眼中几度变化的神色，她从前就知道厉柏明喜欢模仿厉柏寒。
以前是穿衣风格，后来是接人待物的行事风格，如今他盯上了她，不过是因为厉柏寒对她另眼相看。
她说：“欠债当还，不过我一个穷秘书，小厉总就不要去那种高端会所了，我钱包吃不消。”
厉柏明笑眼弯弯，这么一看，他脸上那三分像厉柏寒的地方都没了，“行啊，我这人最怜惜美人了，绝不让你吃不消，吃饭的地方你定吧。”
男人说“吃不消”三个字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自以为风度翩翩，却让宋薇薇心里一阵不适。
她强忍着不舒服，说：“好。”
两人敲定好时间，宋薇薇便进了公司，她一直觉得厉柏明不太聪明，做人目的性太强。
以前她不想和这种蠢货来往，如今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单纯想要膈应厉柏寒，她倒是乐意看戏。
回到办公室，她快冻成了冰块，好在公司里暖气足，她狠狠打了几个喷嚏，身体才渐渐回暖。
她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多出来的文件，拿着平板电脑和大衣走进总裁办公室。
厉柏寒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烟雾中，他背脊挺得笔直，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连她进去都不知道。
宋薇薇把大衣挂好，拿着平板电脑走向他，开始汇报接下来的行程，“两点半在17层召开高层会议，四点钟与康辉集团的总裁会面，晚上与康辉老总共进晚餐。”
她汇报结束，见他依然没理她，她转身正要往外走，就听厉柏寒说：“晚上你陪我一起去。”
宋薇薇脚步一顿，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她道：“晚上不行，我有约了。”
厉柏寒转过身来，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香烟袅袅，他的俊容有些模糊不清，“推了。”
宋薇薇摇头，“不行！”
厉柏寒眉目顿时冷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宋薇薇，周身散发着强势霸道的气势，“我是你上司。”
“是的呢，”宋薇薇言笑晏晏，知道他已经动了气，却并不打算和他硬碰硬，她上前一步，攥着他的领带将他微微拉低，她吐气如兰，“厉总，你只是我的上司，你今天可以让我加班，明天也可以，但若我有约，哪怕加到凌晨，也能和别人约个早饭，不是吗？”
厉柏寒一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拽向自己，两人的身体骤然紧贴在一起，他浑身肌肉紧绷，“我没看出来，你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宋薇薇轻轻一笑，“厉总，别把人想得这么龌龊，吃个饭而已，更何况他身上没有我要的东西。”
厉柏寒眯了眯眼睛，“言下之意我身上有？”
宋薇薇笑着点头，“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一点不费力气，所以厉总您不需要有危机感，毕竟现在我最感兴趣的人是你。”
厉柏寒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半晌，他才放开了她，咬着烟嘴吸了口烟，然后一点一点喷在她脸上。
辛辣的尼古丁味道呛得宋薇薇直皱眉，她往后退了几步，拧眉瞪着他，“厉总，您有没有公德心，拒绝二手烟您不知道？”
厉柏寒吸烟的动作性感又充满男人味儿，他微眯缝了下眼睛，轻轻笑道：“我的口水你都不介意，介意二手烟？”
宋薇薇：“……”
这两者能相提并论？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气势汹汹地走出总裁办公室，气性极大的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厉柏寒挠了挠耳朵，心想这是他招来脾气最大的秘书了，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只能宠着了。
*
宋纪天带着妙玲玉母女在江城受了辱，回到北城，他把一切不如意都推到了妙玲玉母女身上。
宋纪天骂骂咧咧，“都是你们两个败家娘们，害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们接进门。”
妙玲玉这两天受了一肚子委屈，这会儿被宋纪天指着鼻子骂她是红颜祸水，她心里也委屈得不行。
“老宋，你讲讲良心，前两年依人赚的代言费都拿给你填窟窿了，我们全心全意为这个家，你呢？”
宋纪天自然是不会自思己过的，他的不如意都是因为她们，“全心全意？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叫你的好女儿好好攀上厉柏寒，让他给我公司注资？”
妙玲玉一口气噎得上不来，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妙依人坐在旁边麻木的听着，这样的争吵最近一年她听了无数次，从最开始的生气烦躁，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轻轻抚弄着新做的指甲，漫不经心道：“爸，您那么厉害，不如让您睡过的女人给您筹筹款？”
宋纪天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老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妙玲玉，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您也别急着撇清关系啊，爸爸，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坏难道不是您言传身教教的么？”妙依人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地道。
宋纪天被她一阵抢白，脸上乍青乍白，“你就只会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有本事就去笼络厉柏寒。”
说完，他拂袖而去，心里反悔把这对母女接回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纪天一走，妙玲玉跌坐在沙发上，她以手掩面，半晌才疲惫开口，“依人，你不该这么和你爸说话。”
妙依人看着她妈，“那我要怎样说，您这些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可有把你当人看？”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妙玲玉目光凌厉地瞪着她，“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现在宋氏集团有难，我们要想想办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是厉害得很么，让他去想办法呗。”妙依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妙玲玉却是满脸不赞同，“国家招标的环保项目我们正在做，只要我们开始量产，国家就会给我们扶持金，只要我们撑到那个时候，宋氏就不会倒闭。再说了，依人，你是宋家人，宋氏倒闭了，你也没有依仗，唇亡齿寒哪，你怎能旁观你爸破产？”
妙依人听这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她冷声道：“妈，您回回都这么说，可我这几年往公司扔了几千万上亿进去，结果水花都没有响一个，我现在没钱，你还要我怎样？”
“你去找厉柏寒想想办法。”妙玲玉说。
妙依人冷笑出声，“我找他想办法？前两年我还是他们公司的慈善大使，有代言费，如今我什么也不是，我怎么想办法？”
“那你就重回娱乐圈去，以前认识那么多有钱人，筹五千万有那么难？”妙玲玉不悦道。
妙依人想笑，也确实笑了起来，“五千万？您以为是五百块那么容易，妈，别人嫁进豪门各种享受，您怎么嫁进豪门是各种倒贴？”
妙玲玉被她笑得脸上挂不住，愤怒地站起来，“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得失心疯了，你筹不到钱，那就把你在市中心那套公寓卖了，总也值几千万。”
妙依人咬紧牙关，听到妙玲玉要卖她的房子，她就不作声了，妙玲玉看她那个样子，到底没忍心继续逼迫，她说：“依人，宋氏倒了，我们也没好果子吃，你自己看着办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妙依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半晌后，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然而响了三声，通话就被掐断了。
听着客服冷冰冰的声音，妙依人勾起嘴角，又重新打了过去，这次响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她冷笑一声，把手机砸进沙发里，“厉柏明，你敢不接我的电话！”
此时的厉柏明很是怀疑人生，他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一身西装革履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塑料围起来的大棚，里面蒸气腾腾，地方小，摆的桌子多，他们二人桌就挤在夹缝里，呼吸间满是人间烟火气，当然，这烟火气也包括陌生人身上熏人的味道。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怡然自得的女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你就请我来这里吃？”
宋薇薇拿开水烫碗筷，淡淡点头，“小厉总，我说过我穷，还请你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