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觉晴接着叮嘱,“记住了没有?”
“嗯嗯。”
少年乖巧应下的同时,眼神里的凛冽还是激得一旁候着的小七一哆嗦。
那天,话他没有说完。
后面还有一句。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天天和你那个姐姐腻在一起,男未婚女未嫁,不干不净地人尽皆知,将军府里的米虫。”
那一瞬间,他从小跟随的三少爷眼里迸发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小七再不敢小瞧了在二小姐面前人畜无害的三少爷。
“那你赶紧躺下休息。”段觉晴说,“我去叫医师给你换药。”
“嗯。”
段觉安休养了半个月,重新回到军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陈宇好的不太利索,走路仍有些颤颤巍巍的。
毛骨悚然。
那天之后,陈宇每次见到段觉安,都像是仇敌一般瞪他一眼,虽然每一次段觉安都表示毫不畏惧,但他还是每一次都会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这件事情段觉晴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反正她就是宋凝,宋凝就是她。
不过现在用回了自己的本名就是了。
旁人的评价恶语,她并不在乎。
况且,他们都还记得那个骄阳一般的女将军宋凝,那便够了。
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那宋凝就不算消失。
这天,段觉安休沐,陪她上街采买礼品。
段觉晴有个怪癖,就是去参宴上礼,必定要到场坐到最后。
每一道菜品都要尝过。
不然会觉得自己亏了。
还有一种不圆满。
虽然根本就没有不亏的时候,但这个小癖好还是一直保留到现在。
况她无事可做,去济善堂救济一些孩子,挑选可造之材输送到军营中,也给他们谋一条出路,营生。
同时,壮大宋岩的军队,不至于被沈岸他爹小瞧了去,以防被分化生变。
这也是段觉晴不想让段觉安与陈将军一家闹得太僵的缘故。
段觉安看着不远处认真挑选着布料,要给自己做衣裳的女子,满目温情,只盼时光静好。
“阿姐,这件怎么样?”段觉安走到段觉安身边问道,伸手去碰她拿起来的那块蓝色锦缎。
“啊,你怎么过来了?”段觉晴被吓了一跳,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
“阿姐,不是你说你要给我做衣裳的吗?”少年眨巴眨巴漂亮的眸子,长睫忽闪忽闪地看向她,语气带着点委屈。
段觉晴听着段觉安撒娇似的声音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弯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嗯,先挑好礼物,再给你选,你等着。”
“嗯”,少年闻言高兴地点点头。
段觉晴好笑不已,每次给他买东西,都这么幸福,就好像将军府短他吃喝了似的。
不得不说,少年如今养的很好,不再是五年前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干瘪小孩儿,
而是变成了玉树临风,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皮肤比豆腐还嫩,简直让人嫉妒。
这样漂亮的男生,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疼爱。
但凡稍微有点儿血性的母亲大概都想抱回家养着。
“阿姐!我现在都快十八岁了,不是三岁!”
现在的他白皙俊俏,虽然眉眼间依旧透露着几丝稚嫩,但整个人却显得沉稳内敛许多。
“阿姐又打趣我!”段觉安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脸颊上染上红晕。
段觉晴微笑地摇摇头,转而继续挑选着衣服,不一会儿就挑好了。
难不成是肚子里是蛔虫,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阿姐。”
段觉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今天来看缎子的人着实不少,挤挤攘攘的,不同味道混合在一起,熏的人头晕难受。
幸好,这个弟弟没白养。
段觉晴靠在他身上缓了一阵,“小安,你选选你喜欢哪些,选中了让掌柜的送去府上,我们去旁边的茶楼坐坐。”
少年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正脸,点点头,全程将人护在怀中,不时搭话,“阿姐,成婚的时候也来这里选吧,这家店料子花纹都甚得我心意。”
段觉晴实在闷地难受,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随意地点点头,“你说了算。”
段觉安嘴角上翘,挑选缎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扫过身后探看的灼热视线,眸底划过冷芒,抬头却仍旧笑眯眯的,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人群拥挤处,一个高挑英俊满脸悲伤不可置信悔恨不已多种情绪交织的男人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牙关咬的咯咯响,双眼死死盯着那边相携离开的二人,双眼泛红,仿佛下一刻就会喷薄欲出的岩浆。
他的双脚仿佛钉在了原地。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嗡鸣作响,胸腔内一团怒火无法抑制地翻涌起来。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情绪反转,失而复得喜悦涌上他的心头,眼泪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阿凝。”
“嗯”,刚从绸缎庄出门的段觉晴听到有人叫自己,疑惑地回头。
熙熙攘攘的人头,什么也没看见。
段觉安揽着她的肩膀,走到空地,缓了缓。
“阿姐,好些了吗?”
段觉晴点点头。
少年又吩咐一旁的小七去结账。
从绸缎庄出来,段觉安带着段觉晴在街口的茶肆停下歇脚,“阿姐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我还不饿呢,我想吃糖葫芦。”段觉晴抬头望向不远处卖糖葫芦的老板娘,笑容灿烂,好久都没吃过了。”
段觉晴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免好笑:“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糖葫芦,你看我给你留了好久了。”
小时候……
段觉安怔愣地看着她。
他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段曾经。
他是个孤儿,跟着姐姐一路逃到这里,被宋将军救下,姐姐还是不治身亡离开了。
没多久,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姐姐。
温柔爱笑好玩的姐姐。
好吃好玩的都留给他。
这个姐姐刚来的时候,满脸愁容,每天怏怏不乐地。
但她还是会笑着对他温柔说话,将糖葫芦留给他。
只那次,他第一次尝到的糖葫芦酸涩极了,可是他还是笑着吃完了。
只那味道并不好的糖葫芦中,他还是品尝到了一丝被人珍重爱护的丝丝甜意。
盖过了糖葫芦本身的味道。
只要是姐姐买的,他都会全部吃完。
即使好的,坏的,苦的,酸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