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神情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个小木罐,眼底酸涩得不行。
这个小木罐,明明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此刻捧在手上,却犹如千斤巨石。
压得白筝透不过气来。
朱伯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等着白筝的回答。
“好。那我便等着侯爷醒来,问问他的意思吧。”白筝艰难地启唇。
“多谢白小姐。”说完这话,朱伯再不停留,背起小药箱,缓缓走了出去。
只是那背影,再无往常半点风风火火的气势,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蹒跚而去。
良久,白筝回过身,坐到凤临渊身边,静静地看着凤临渊。
宋逸清看着眼前的场景,想说什么,终究不知如何开口,便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里又只剩下了白筝与凤临渊。
细数下来,其实与凤临渊相识至今不过也才短短三日,可眼前的男子却与自己经历了太多太多,饶是像这样的生死时刻,都不算头回。
这个温润如玉风清月朗的男子,曾奋不顾身替她解于危难,也曾寥寥几语便为她力挽狂澜,现如今,才刚与她定下今生之约,便奄奄一息只剩半条残命。
他,他还那么年轻,他才二十二岁啊!
白筝心痛地难以呼吸。
上天不公,定远侯府满门忠烈,世世代代为国为民,死而后已,却落得唯一的子息也活不安稳的下场。
是不是满门忠血,是不是百年英魂,都不如宵小一己私利,都换不来唯一那一点血脉安稳存续?
凤临渊,他本该有大好年华,他本该延续少年时的精才绝艳,肆意潇洒,享盛世安稳!
而不该……
不该是如今这般,苟延残喘命不久矣。
白筝的眼中不知不觉已盛满了泪水,她仰起头,硬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视线已完全模糊。
“呵呵……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
眼里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何必怪上天不公?凤临渊变成如今的模样,难道没有她的半点功劳吗!
若不是她任性妄为,以身涉险,又怎会引得凤临渊拖着病重之体奔赴过来救她。
她忘了,前一世的自己,活了快三十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所有的事情,从未想过会有谁关心她,会有人担忧她。
可这个男人,尽管只与她相识几日,便已不知为她舍命相救了多少次。
是自己,没有好好地珍视这份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凤临渊才悠悠醒转。睁开眼,便看到眼前坐着的少女,正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筝儿。”凤临渊有些心疼地唤道。
白筝低下头,撞到凤临渊搀着血丝的眼眸,好一会儿,才看着他道:“你刚才又吐血了。”
“嗯。”凤临渊不好意思地道:“让你担心了。”
白筝看着他,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垂下眸子。
“筝儿。”良久,凤临渊启唇说道:“方才朱伯的话,你听到了吧。我,只剩一个月了。”
白筝闻言,心里不自觉的一抽,木讷道:“我知道。”
“这桩婚事,是我冲动了。本就是命不久矣的人,何必拖你下水呢。你放心,我会让凤临澈把我们的婚事解除,你就不会……”
“凤临渊!”白筝一愣,旋即便是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上脑海,“你什么意思,你要抛弃我?你是我白筝亲自挑选的夫婿,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容得你说抛弃就抛弃?”
听到白筝的话,凤临渊眼底的光芒一亮,却又想到了什么,瞬间黯淡了下去,低声叹道:“你还年轻,何必耗费在我这种短命的人身上。何况这剩下的一个月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知道的。那些事,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凤临渊,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白筝突然泪流满面,所有的怒气化作了心痛。
她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连累她。
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痛。
“筝儿,别哭。”凤临渊伸出手,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我知道没有时间了,是我,不该招惹你……对不起。”
“不是的,凤临渊,这一个月,你可能来不及报仇了。你会一直昏迷,很少清醒,几乎没有多少时间了……”白筝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什么?”凤临渊整个人呆住了,但又好像不是太意外,自己的身体,他又怎会不清楚。
只是之前一直心存侥幸,却不想,现实远比想象的还要残酷。
白筝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她不能再放肆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了,凤临渊能清醒多久,她不知道,那件事还是越早说越好。
想到这里,她忙拿出方才朱伯给她的那个小木罐,递到了凤临渊手中。
“这是朱伯的师兄,神医周元宁留下的药。你的身子因为紫蒴果的缘故破坏了体内平衡,这药,也许可以帮着抑制一把。”
凤临渊闻言,二话不说打开了木罐,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便要吞下去。
白筝连忙拦下他,出声道:“别……”
凤临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等着白筝的下文。
白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艰难地扯了个笑道:“你就不怕是毒药?也不查清楚,就这么急着吃下去。”
凤临渊微微一笑:“不怕,筝儿不会害我。”
“可是我怕。”白筝看着凤临渊,“朱伯说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判定,服下的药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那透骨草虽说没什么,可这个,他不敢保证,也许,真的会让你就此……就此……”白筝说不下去了。
“就此一命呜呼吗?”凤临渊淡然一笑,“可我就是不吃,这剩下的一个月,又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白筝却还是死死地拦着。
“筝儿,大仇未报,我不会死的。我等了这么久,撑了这么久,我又怎会前功尽弃?”
凤临渊的目光如水洗般温柔,他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