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霄轻叹了口气。
“当日我一时冲动，让府里损失了两万两白银，被爹爹禁足屋内思过，连门都出不去。
若不是白笛怂恿，又告诉我四殿下与筝儿你情投意合，让我帮着出面牵线搭桥，我又怎会……”
说到这里，苏沐霄脸上涌现出了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有对白笛的愤恨，有面对白筝的尴尬，亦有对当时年少气盛的懊恼。
“也就是说，此事的背后策划之人是她，而实际行动之人却是你。”云熙公主言简意赅，“那就可惜了，这样一来，此事她倒是留不下什么把柄。”
“把柄也不是没有。”苏沐霄略一思索就摇头道，“那日，我斟给筝儿，却被筝儿不小心打翻的那杯茶里，原是下了迷药的。”
她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筝一眼，却见白筝神色淡淡，并未因为下药一事而起什么怨怼，这才放心地继续道：“那药，是白笛给我的。”
当时的苏沐霄被苏政勒令禁足屋内思过，每日只能吃些清粥白菜，月例更是减为原先的三分之一。
尚书府又不比白府，苏政妾室一多，下人们便各为其主。没点银钱，根本没人肯替苏沐霄做事。
为了保证整个计划顺利进行，白笛索性就亲自派人买了迷药过来。
“你可有证据证明那药是白笛买的？”云熙公主问道。
苏沐霄肯定地回答：“下药前，我怕自己一时手抖会将整包药都洒了，便将那药分成了两份。
一份下在茶里被筝儿打翻了，另一份，以防万一，留在了我那贴身婢女云珠身上。
云珠一贯胆小，没我的命令，绝不敢擅作主张。当日事发突然，我只叫她好好保管着药，没让她丢了，她定然就还留着那一半药。”
“太好了，只要那药还在就好办！”云熙公主兴奋地上前，拍了下苏沐霄的肩。
“这种迷药可不是随便卖的，要顺藤摸瓜找出是来自哪个药房简直易如反掌，届时再让药店老板作个证，便算是人证物证俱全。”
见自己顺利完成了云熙公主提出的第一件事，苏沐霄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自进到房里后的第一道笑容，她扬声问道：“那第二件呢？”
云熙公主闻言，神情一肃，视线扫过一脸期待的苏沐霄和始终脸色平淡的白筝，终是落在了眼前虚无的某处。
“第二件。”
她一字一顿。
“我要白笛，当不成这三皇子妃。”
***
小舟晃晃悠悠，载着白筝与守在房外许久的青芍一同离开了大船。
白筝坐在舟头，入眼处，湖波潋滟，阳光正好，落在湖面如撒入点点金光。
青芍站在白筝身后半步的位置，顶替了原先那船夫的角色，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的木桨。
摇了一会儿，青芍就觉得有些累了，便擦一擦额头的汗，看着满目金光落在眼前少女浅紫色的衣裙上，晕出淡淡光圈。
刺眼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柔和的脸部线条，清秀的眉目却隐于暗处，叫人看不清表情。
“青芍。”
白筝突然出声唤道。
青芍循声抬头，望向白筝。
“这几日晚上你若无事，便替我去做件事罢。”
“什么事？”青芍放下手中的木匠，眨了眨眼睛，等着白筝的下文。
白筝举目远眺，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头一次见到自家主子下命令前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
不知这次要她去做的将是什么了不得的重要的事。
青芍的心微微提起。
就见白筝沉默半晌，终是樱唇轻启，慢慢道——
“我观察过了，这湖边草丛里有不少蚊子。你去抓几只来，趁着晚上蓝洵熟睡之后放到他房里，务必确保那些个蚊子能叮到蓝洵。”
青芍：“……”
春天的风裹挟着湖面的湿气拂面而来，青芍眯起双眼，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筝却没有留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眼见小舟随着湖波渐渐漂到了岸边，遂利落地起身，整了整衣衫道：“现今时辰还早，我有事要去永定城里跑一趟。蚊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小姐一个人去？”青芍很不放心。
白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哪是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给我留了一堆暗卫，在这永定城里，还不至于让我遭什么暗算。”
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过白筝，青芍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替白筝穿上，又细心地给她戴上帽子，将白筝整张脸都埋进了宽大的帽檐里，这才肯放人。
“那小姐可要小心些。”
如今凤临渊不在永定，多的是蠢蠢欲动想对白筝下手的人。
“不必担心。”白筝温柔地一笑，边转身上岸，边不忘头也不回的叮嘱道：“蚊子能多抓就多抓些。”
青芍：“……”
随着三月逐渐走入下半旬，白日越来越长。
这是永定百姓最喜爱的春日傍晚。
天色尚明，家家户户却炊烟袅袅，时不时飘出一阵饭菜的香味。
街上尽是步履匆匆，赶着回家的行人。
越是繁华的街头，人头攒动得越是集中。
叫嚷声，脚步声，孩童的奔跑打闹声响彻街道。
“哒哒哒……”
在这些永定每一个春日傍晚都会有的声音中，蓦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马车行驶过那青石板大道的时候所发出的声响。
耳朵尖的大多主动避让到了一旁，还有些没听见的，也被好心人拉出了大路。
众人默契地朝后头看去。
只见后头一辆马车行来。那马车车厢及大，前头更是罕见的绑了两匹马，双马奔腾，使得马车左冲右撞，行驶速度极其得快。
而那驾马之人更是旁若无人，不管不顾的姿态骄横跋扈得厉害。
眼看双马驾着马车，一路过来左右乱撞，甚至踢翻了不少路边小贩的摊子，就有脾气暴躁的人破口大骂道：“跑得这么快是赶着投胎么……”
“嘘！”
那骂骂咧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好心提醒道。
“小声些，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马车，若是叫他听见只怕下一个投胎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