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银何曾见过自己娇生惯养的妹妹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当即心疼地护道:“祖母怎能这样说呢!将军府永远都是笛儿的娘家,哪有女儿回娘家,还要通传的?笛儿回来便好,来,让哥哥好生看看。”
“哥哥……”白笛看到一向护着自己的大哥,语带哽咽。纤长的睫毛扑闪,带着晶莹的泪光,惹得白念银更是一阵心疼。
白念银的目光在白笛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最后定在白笛脸庞的轻纱上,疑惑地问道:“笛儿,如今是在家里,日头又这般热,你戴着这轻纱也不嫌难受,快摘下来吧。”
白笛一听,手轻轻落在白纱上,手指微颤,眼眸跟着低垂了下去,低声道:“无妨,我不热。”
“小姐,如今大少爷都回来了,你就实话实说吧!有大少爷在,定能给你讨回公道!”身边的紫苏跺了跺脚,不顾白笛的阻拦大声道。
白念银眉头微皱,看着白笛的目光越发深了:“紫苏的话是什么意思?笛儿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能同大哥说的?”
“没,没什么……”白笛连连摇头。
紫苏更急了,索性上前便将手放在了白笛的轻纱上,作势就要去揭:“小姐,你就给大少爷看看吧!你这样不说,大少爷只会更担心!”
白笛吓得躲开了脸:“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小姐!”紫苏抓着白笛便不肯放。
这对主仆一个强硬,一个躲避,终是在一番挣扎中,白笛脸上的轻纱掉了下来。
只那一瞬间,白念银眸色一闪。
白笛便已惊慌失措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对着紫苏怒道:“我说了不用,谁让你来揭的!”
明明是厉声的呵斥,尾音中却全是颤抖。
紫苏含着泪,慢慢跪了下去:“小姐……你就给大少爷看看,让大少爷为你主持公道吧!”
白笛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把手放下。”一片寂静中,白念银突然冷声道。
白笛偏过头去,只回应了他一声低低的抽泣。
“我让你把手放下!”白念银突然很大声地喝道。
白笛被这么一吓,整个人猛地一抖,手便下意识地放了下来。
众人看着白笛的脸,顿时全都呆住了。
只见白笛的两颊上,布满了一道道或长或短的伤痕,那些伤痕有的极深,有的较浅,伤口部分却没有结疤的趋势,深红色的血丝中,还搀着白色的脓。
这些发脓溃烂的疤痕纵横交错在白笛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恶心的令人作呕,给人带来的冲击极大。
这还是当初那个名动永定艳惊四座的将军府二小姐白笛吗?
白念银吓得倒退了两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他听说了白笛被掌掴的事,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掌掴之后的人,脸上会变成这样!
饶是他在战场见过成堆的尸山,此刻都觉得有些恶心。
何氏也吓得惊呼出声:“你的脸!是谁弄的?”
“还能是谁!”见白笛始终低着头不肯出声,紫苏再次替她出头答道。
赵氏已经心疼地跑了上去,抱着自己的女儿哭了起来:“笛儿啊,我可怜的女儿,那贱*人怎能这般狠心!
你们到底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啊,她害你丢了清白,又害你丢了三皇子妃的身份,如今是连你的脸都要一并毁掉嘛!
这世上,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狠心的贱*人啊!她这是成心要毁了我将军府才罢休!”
“母亲,你的意思是……是筝儿?”白念银不敢置信地问道。
紫苏抢道:“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小姐一回来,夫人便张罗着找太医,奴婢们也精心伺候,日日为小姐敷药。
可不知怎么回事,小姐的伤口不仅没好,反而还开始腐烂流脓了。
奴婢多方打听,这才知道,原是那掌掴的太监被三小姐收买了,这才对着我们小姐下此毒手。
平日里,受了掌掴之刑,顶多是脸上红肿出血。
可我们小姐这模样,分明是被他在指甲里藏了烂脸的药,趁着掌掴时对着我们小姐一下一下划出来的啊!
大少爷,你说,这三小姐怎会这般狠心!她就是对将军府和二小姐再不满,她做的这些事,也早就报够仇了啊。
可她现在,分明是要对着将军府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白念银手握成拳,拳头越攥越紧,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白筝,你当真是要与将军府,不死不休了么?
永定城的流言从四月延续到五月,依旧没有要消退的趋势。
要说整个永定城中,因为这番流言冲击最大的,就要属“被白奕樟自小养废的弟弟”白奕楠了。
那天,他的女儿白筝参加完宫中的宴席回来,什么都没同他说。
可第二日一早,似乎整个永定都知道了将军府与他的事。
自己从小敬佩的嫡亲哥哥竟然一直在陷害自己,自己的侄女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三番两次对白筝下手,这些事,让白奕楠一度十分崩溃。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女儿做出的反击——
白奕樟瘫痪了,白笛与凤景煊的婚事吹了,转头嫁给了陈建之,将军府再也不是曾经风光的将军府。
骨肉相残,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
白筝知道自己爹爹的心结,也知道他在责怪自己心狠手辣。
想到自己即将出嫁,趁着现在还在白府,她便日日去找白奕楠耐心劝说,更与他彻夜长谈了好几次,这才让白奕楠逐渐接受了这些事实。
毕竟将军府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也不全是白筝出的力,甚至有些,还是将军府的人自作自受。
想到这里,白奕楠便也逐渐放开了心结。一贯心软的他,对于白奕樟的行为虽心中有恨,却到底因着他现如今的处境,产生了些许心疼。
由此,白奕楠不仅会偶尔派人去将军府送些好药和补品,还把白筝出嫁的请帖也巴巴地送到了将军府中。
白筝知道自己爹爹的性子,索性也就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