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霆定定看着身边的女子，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时生气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他虚弱到了极点，渐渐有些恍惚。
不过顾九龄能陪他走过最后这一段儿路，他莫名心头有些欣慰。
顾九龄冷冷笑道：“我不是顾九龄，真正的顾九龄已经死了。”
“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一缕魂魄穿越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初元节给你发红包，追在你身后喊太子哥哥，做了好吃的点心都要给你送到太子府的傻女人，早已经死在了你给她设下的毒局中。”
“你……你说什么？”萧霆顿时瞪大了眼睛。
顾九龄笑容有点点的冷：“你勾结她的庶妹，毁了她的清白，还逼着她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柄，她被自己庶妹设局害死，你何尝不是凶手？”
萧霆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声，乌黑的血不停的涌了出来。
他此时看向顾九龄的眼神甚至都带着几分哀求。
顾九龄缓缓道：“这一次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再一次在皇上面前出卖了我，不，应该是她！”
顾九龄笑容渐渐透着几分寒凉森冷：“萧霆，其实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不过在你的人生中顾九龄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点缀而已。”
顾九龄说罢缓缓起身，定定看着已经面目狰狞至极的萧霆，眼底满是鄙夷。
“太子殿下，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至于她能不能原谅你，那就另当别论了，你好自为之！”
顾九龄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萧霆仰头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抬起手，似乎看到了半空中出现的那一抹虚影。
他低声呢喃：“九龄……对不起……”
萧霆的手朝前拼命的伸了出去，想要探到什么，终究是堪堪停在半空，随即瞬间垂落。
顾九龄推开门，朝着树影下站着的男人走去。
萧胤身形修长，此番被月色拉长，那气韵看起来有些凄荒，不知道为什么，萧胤这个样子竟让顾九龄生出些许莫名的心疼。
她疾步走了过去，在萧胤还未转身之际，从后腰处将他紧紧抱住。
萧胤不竟有些诧异，如此主动的顾九龄还是很罕见的。
顾九龄此时紧紧抱着他的后腰，有些抱不过来，将头贴在他宽厚的背上，低声带着几分鼻音道：“爱不爱我？”
萧胤不禁气笑了：“当真是傻，我都让你和之前的情郎见了最后一面，按理说我这斤斤计较的人这么大度，你还问我爱不爱你，我倒是要问你，你爱不爱我呢？”
萧胤带着几分怨恨，咬牙切齿，听在顾九龄的耳朵里像是几句蹩脚的绕口令，她不禁笑了出来。
萧胤咬着牙骂道：“笑什么？本王……”
萧胤的话头半道止住说不下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丝毫的办法。
即便是发狠发到了极致，在顾九龄看来，就像小猫挠痒痒一样，无足轻重。
他突然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是血腥残忍，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连自己的侄子都要算计，死在我手中的人那么多，我罪孽深重……”
顾九龄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先逼你的……”
“虽然你这人确实狠，但是三观还是有的，是他们将你逼到绝路上。”
“我相信七年前在七杀谷那件事情之前，你依然是策马驰骋在草原上的少年将军。”
“你那么明朗，浓烈的像是夏日的阳光，你照耀着身边所有的人，守护着南齐的疆土，你是你所有兄弟的主心骨，你们在漠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是那些窝在阴沟里的老鼠将你从阳光中拖进了地狱，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顾九龄这一段话说下来，萧胤的脊背僵硬了起来。
萧胤许久没有回话，顾九龄倒是有些怕了，忙转到萧胤面前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却撞上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眸。
此时萧胤的眼眸里罕见的含着泪水，七年了，萧胤从七杀谷爬出来后再也没有哭过，这是他第一次流泪。
顾九龄抬起手将他眼角边的泪擦去，踮起脚尖在他微微发颤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萧胤一把扣住她的腰咬牙低声道：“死女人，这个时候玩什么火？”
天际即将破晓，不远处传来王公公悠长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殿下行巫蛊之术，企图谋害圣上，赐毒酒一杯！睿王救驾有功，重赏！”
养心殿后面的密室，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萧胤带着王公公走了进去。
此时正位上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龙袍，已经脏兮兮的。
两只手被捆着，即便是被困在那里，身上依然有帝王的威严和气派。
他脸色铁青，身形微微发抖，看到萧胤走了进来缓缓抬眸，那一刻视线宛若刀剑，似乎要将萧胤的身体刺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一边的王公公低声道：“宁安太后不知逃往何处，是奴才的错，没有想到被她给跑了！”
“狗奴才！枉为朕信任你那么多年，吃里扒外的东西！”
隆庆帝狠狠瞪着王公公。
隆庆帝到现在都没有想到短短一夜之间，萧胤居然逆风翻盘，将他囚禁在这里。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一向爱护他的母后宁安太后在危急时刻竟然抛下他独自逃走。
还有王公公，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人带在身边，不曾想最后给了他一刀，带着萧胤找到了他。
萧胤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放火烧养心殿的时候，隆庆帝就已经躲在了养心殿地下的密室里。
萧胤在养心殿附近找了那么久，隆庆帝根本没有离开，宁安太后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带着护卫丢下他，现在也不知去向。
萧胤打了个手势，凌风命人抬了一只箱子，走到了王公公的面前。
他将箱子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银票，王公公顿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凌风道：“这是王爷赏公公的，我送你出去。”
王公公还是信得过萧胤的人品的，虽然这个人狠辣无情，他但凡答应的事情也不会反悔。
王公公忙带着银票，匆匆走进了夜色中。
此时密室里只剩下萧胤和对面坐着的身体虚弱的隆庆帝。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死？？”隆庆帝定定看着萧胤，眼底满是不屑，还维持着一国帝王最后的尊严。
萧胤冷笑了一声，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隆庆帝对面。
兄弟两个从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一直走到如今仇敌相见的时光，这一瞬间让人觉得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