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划伤了手,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指尖流下的鲜血,浴室的水声在同一时间响起,他瘫坐在地上,如鲠在喉。
她根本就没有去卧室取换洗的衣服...
突然,一阵阵极为压抑的呕吐声从浴室传了出去。
何景琛的脸在这一瞬间像是垮掉了。
她是去吐的...
很疼的是不是...?
可只是...才吃了一口青菜啊...
怎么就会...?
低低的呜咽声越发难以自制,他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落荒而逃似的跑出了大门。
他已经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车开到咖啡厅的,脑子里只剩下陶软那句,她想喝咖啡。
下了车,四肢像是不听话一样,木然地朝着咖啡店走着,推开了咖啡店大门的那秒,他双腿突然打弯重重地直接跪在了咖啡店里。
店员吓了一跳,马上跑了过来,关切地扶着他的胳膊,“先生,你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喊救护车吗?”
他抬头,已是泪眼模糊地看着店员,喃喃道,“她要死了....她要死....了...怎么办?你会救人吗...?”
店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店内的人纷纷看向了他,“先生....你在说什么?谁要死了..?需要我帮你喊救护车吗...?”
何景琛无力地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着。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就这样卷缩着躺在了咖啡厅里,歇斯底里地哭着。
他的哭声,听到人心里发酸。
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关心询问,“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先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先生....?”
“先生....你先别哭了,你总要先说清楚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我们才可以帮你...”
“帮助...?”
他缓缓抬起头,哭声戛然而止,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狼狈地拉住了正说话的人,“有....有事帮助...”
他悲切地看向围住他的人群,猛地一下一下磕着头,“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有什么办法快帮帮我吧...?我爱的人...她得了胃癌....她....要死了....你们这么多人,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我有钱....只要能治好她...我把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有人不忍心上前拉住他,想要阻止他继续磕头。
可都被他大力推开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看着陶软死啊,就算他已经给了自己做了千次万次的心里建设,可又要他怎么能够做到啊?
他已经不知道该去求谁了,得知陶软得了胃癌晚期的那晚,他视频求见了全国最有权威的癌症专家,可看了陶软的病历,都只是说爱莫能助。
怎么能这样说爱莫能助呢?
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先进的医学技术,为什么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救陶软的人啊?
“先生....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要冷静一点....我想你的爱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句话像掐住了他的七寸。
他恍惚地抬起头,踉跄地站了起身,强迫自己面露笑意。
是这样的....陶软一定是不想看到他难过才什么都不告诉他的...
不能难过...还要装作一切都不知道...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先生...?你还好吗?”
“嗯?”他木然地抬起头,“对了....她说要喝咖啡的...所以我才来的....请问你们有没有那种喝了可以缓解疼痛不会吐的咖啡....我要那种.....”
他颤着双手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我有钱....我给你们很多钱....给我咖啡....给我咖啡....”
.......
身体的不适感终于平息了下来,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看何景琛还没有回来,她索性去了二楼用电脑,也许是人之将死,心里的情感会被死亡的恐惧无限放大,此刻,她很想念明月。
想着,这几天也没有联系汪澈。
可视频打过去,却没有人接。
她看着屏幕上的未接视频,自然自语道,“在忙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何景琛得知她得了癌症的那晚,就已经去求了汪澈。
她不知道的是,从那天开始的汪澈,就像个机器一样,不眠不休的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眼泪似乎在那一晚已经流干了,他只想拼命的抓紧时间完成一件事。
如果,陶软当初可以用她的血换何景琛的命。
那么,他汪澈的命是否可以换陶软的命?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全身大大小小能够被衣物遮住的血管,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一次又一次,抽着血,做着实验。
可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又一次绝望。
他知道,陶软最需要的人从来不是他。
可他,最需要的人,却从头到尾都是陶软。
如果能够一命换一命,他不会有一丝犹豫。
他想不到,如果这世间没了陶软,他汪澈又还努力些什么?
又还怎么有勇气活下去?
从小到大,他的努力只为了一件事,娶她。
如果没了她,那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
何景琛回来的时候,额头上的红已经消散了,他的双手提满了咖啡,站在门口很久才敢进来。
小心翼翼看着四周,寻找着她的身影。
可视线之内都没有。
他忽然就慌了,又不敢轻易开口喊她的名字。
生怕她现在正在煎熬着想办法避开他...
放下了手上的咖啡,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眯着眼睛拉开了鞋柜,看到她的鞋子还在,那就意味着她没有走...
屏住呼吸,似乎连门外桃花瓣落地的声音也能够听得清晰。
钟表指针的声音...
窗外呼啸的风声...
而后,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听到来自二楼的脚步声...
她还可以走....是好一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