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墨君玹平淡地答了一句,又平淡地挂了电话。
临时腾出来了明晚的时间,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慈善晚宴的礼服该去哪一家定制。
过去的五年,他没有带路漫兮出席过任何一次宴会,自然也没有看到过她穿礼服的样子。
什么样的风格适合她,他只能在脑子里想象一下,然后替她搜寻合适的高定品牌。
“这是为了墨氏的颜面……”
也许是发现自己似乎太过于重视路漫兮出席宴会的形象问题,墨君玹给自己找了一个像样的理由。
没错,他只不过是不希望到时候她丢了他们墨氏的脸,不是为了谁。
可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想反驳,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车子一路飞驰,快到墨家别墅时,楚漪澜的电话打了过来。
墨君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路漫兮说过,她今天给楚漪澜做了手术。
她不是手伤又裂开了?
这么快就能操刀上手术台了?
“喂,玹哥哥,你睡了吗?”
楚漪澜的声音细声细气,温婉可人。
墨君玹听着,却神情有些微妙。
换做从前,他不会觉得楚漪澜的这个问题问得有多刻意。
可最近,他有意无意地从不同的途径,看到或者听到了太多她不在他面前时,表现出来的不那么温婉柔顺。
让他如今听到她细声细气地同自己讲话时,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没有,在回家的路上。”
墨君玹努力让自己摆脱那种没有根据的疑虑,用正常会有的温和声音去回答楚漪澜的问题。
“你今天……”
“我今天在省中医做了手术。”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楚漪澜就娇声道。
“本来我想着路医生上次的手伤还未痊愈,不想麻烦她的。”
“可也许是因为上次的意外,让她觉得,如果她不给我做手术,我一定会跟你告状,还要去找她的麻烦,今天就硬是让我过来把手术做了。”
她轻轻柔柔地说着话,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并没有要抱怨的意思。
墨君玹听着,却拧起了眉。
“玹哥哥,我倒不是担心她状态不好,手术过程中会出什么纰漏。”
“我就是觉得,她好像因为上次的事,觉得是我们在欺负她,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楚漪澜柔柔弱弱地说着好像很体贴人的话,似乎此刻她心里确实是有些愧疚的。
如果不去细想,不被这几天莫名涌上心头的一些疑虑所笼罩,墨君玹是会立刻对她心生怜惜的吧?
可……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路漫兮如今在他面前的张牙舞爪,跟楚漪澜的柔顺娇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蓦地想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觉得那一年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替他挡了刀的小女孩儿,应该是这么柔柔弱弱,娇软甜美的呢?
她不该是一个……会从容淡定对着他说“不怕,流点血怕什么?”的女孩儿吗?
墨君玹心口蓦地一震,不知怎么的,隐隐有丝丝的疼痛感在他的心口蔓延起来。
就像是心口朦朦胧胧中被什么带刺的荆棘甩了一下,麻痛着,让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玹哥哥,我后悔了。”
电话那头,楚漪澜还在软声说着话。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们就该随便找个医生把手术做了的。你们好歹也夫妻一场,为了我让你们关系弄得这么僵,我真的很难过。”
墨君玹眉心隆起,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语,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那种无以言表的疼痛感也越来越严重,让他受不住地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子踩停在了路边上。
他想起了半个小时以前,路漫兮冷眼盯着自己说的那句话。
【她要的存在感,优越感,或者说她想看的关于我的笑话,我都给她了。】
【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怕……】
为什么,为什么在什么也都还没有确定的现在,他会开始因为路漫兮“自弃”的一句话而感到无法抑制的……难过?
他到底……在想什么?
“漪澜……”
耳边楚漪澜在说些什么,墨君玹已经听不清了,他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声,尽可能地平缓着狂乱跳动的心。
“嗯,玹哥哥我在啊,怎么了?”
楚漪澜仍旧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
“你麻醉醒了,伤口痛吗?”
墨君玹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薄唇轻启,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隐隐暴了起来,像是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楚漪澜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只欣喜地觉得,他在关心她,在心疼她。
他果然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路漫兮,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你就等着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鞋吧!
“好痛啊,玹哥哥!”
楚漪澜的声音立刻多出来了七分委屈,凄凄切切道。
“你不提醒我还好,一提醒我,这刀口就痛得厉害了。”
墨君玹的眼眸中渐渐孕育起了风暴。
楚漪澜娇声道:“玹哥哥,你……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很痛?”墨君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眸深处暗光闪过,声音沉沉地喃喃道,“……也对,你小时候也这样怕痛的。”
他无视着心口愈发澎湃起来的疼意,低垂着眼,好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问她。
“还记得吗?当初替我挡刀时,你明明那么怕痛,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握住了匕首。”
“那个时候……就不怕痛了吗?”
墨君玹不知道他自己希望能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是那个她吗?
如果不是,那……
“谁叫你是我的玹哥哥呢?”
楚漪澜娇羞地殷切道:“所以就算再痛,我也要保护你的啊。”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已然暴起。
墨君玹的一口气像是横在了他的心口上,许久都上不来下不去,堵得他那颗心生疼的。
“是吗?”
他的目色竟然有些黯然,唯有一丝微弱的火光还没来得及熄灭,像在等着最后的一缕无情的风。
“所以,那个时候……你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