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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1)

高考倒计时第八天,是周日。

陈青芒回家,许是日光的缘故,看着奶奶总觉得她消瘦了些,眼神也苍老了很多,不复原来的精神气了,她也没再从她的口中听见胡萝卜爷爷的故事。

陈青芒想大约奶奶也是为情所困了,她也刻意避开胡萝卜爷爷的事,不去提,只是汇报自己最近模考的成绩,都是很好的,奶奶听了却又没表扬她,白染的眉蹙着,心事重重。

陈青芒心里又堵又闷,她快速地扒了几口饭,然后上楼写了半个小时作业,之后烧水洗头洗澡。

洗澡的时候放着音乐,洗完了就关掉了音乐,她在洗手间里用毛巾揉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肩缩紧,锁骨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怜弱美丽。

她又想到了林佳佳的模样,他们完全不像,林佳佳很漂亮是成熟的妩媚的有女人味的漂亮,而她干瘪瘪的,像索淡无味的小白花。

男生应当都喜欢林佳佳那种的吧,那喻钦呢。

想着想着又得难过了,陈青芒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她审视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喻钦有点信心呢。

是他说过很多次,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挂在卧室旁的风铃每天也在带着风的问候说他爱她,他送的小熊,乌龟每晚随她入梦,手腕间的红绳一直陪伴她,他给的月亮也在一直守护着她。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在心里说不喜欢,要分手了呢。

想到这,陈青芒心里的坎好了很多。她快速地穿上衣服,端着盆,正准备打开房门,却听见对面奶奶的声音。

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小杰他,手术不成功……”

“排斥反应严重”,“不能呼吸”,“吸氧”,“很难熬过……”

“芒芒没在,她听不见……”

这些字眼钻入陈青芒的耳朵里,眼睛里蒙了一层雾,她顺着墙根软了下去,眼泪不经允许就掉落了,落到嘴巴里,极咸极涩。

她知道弟弟有极严重的心脏病,可是没想到严重到这么早就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了……

排斥反应,生物学过的,就是免疫系统攻击自己的身体啊,那铭杰他是不是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陈青芒埋头伏在手臂间,眼泪止不住地流,对她最好的弟弟在在遭受着病魔的折磨,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知晓的权力也不能够拥有。

她蹲在洗手间里很久,电话声没了,眼泪还在流,等到时间差不多到了又要去学校的时候了,她才擦干眼泪出去。

看见奶奶眼角的泪痕,心又抽着疼,奶奶对她笑,嘱咐她要好好学习,好好高考。

陈青芒背着书包出了门,走到街口时脚下一软,悲哀地想到,她弟弟是不是会像她查的那些因为排斥反应严重的病例的人一样死去。

可是他明明才十六岁啊,明明还该有大好的人生的啊。

徐宛儿最近察觉到了陈青芒的异样,她总是精神恍惚,写题写着写着就走神了,她还撞见几次她眼角挂泪痕的模样。

她问她怎么了,可是陈青芒只是摇头微笑,脸色带着不自然的苍白。

徐宛儿心疼,她让喻钦好好关心下陈青芒,却发现喻钦也是同样的怀有心事,中午一放学就跑得飞快,直到下午才回教室。

她怀疑他们俩闹矛盾了,后来发现果然是这样的,因为她连续跟踪了喻钦两个中午,发现他朝同一个地方跑,那地是个纹身店,纹身店里有一个漂亮的老板娘,远远看着,他们交谈甚欢。

徐宛儿为陈青芒不值,却也不敢告诉她,只是心疼地看着她,很担心她,担心到都不愿再和杨数开玩笑了。

就这样过了四天,最后离高考也只剩下了四天。

那天放学的时候,喻钦和陈青芒站在走廊上,隔着人流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先走,陈青芒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莫名有点想哭,她点点头,转身离去,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扣得很紧,又回想起他手与她交握的温度。

有四十度吧,是夏天里最炎热的温度,也是他们之间最温暖的温度。

踏着蝉声和路灯回家,陈青芒努力回想知识点,努力地想调整状态,可到头来脑子里竟也只回想起他们相遇那天她背的化学周期表了。

是镧系元素,是高考不会考的元素,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元素。

回程的那条路感觉比以往都要漫长,陈青芒踩着昏黄的路灯,只有影子跟着她,她想了很多,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奶奶,还有喻钦。

眼角莫名湿了,心里却快要被情绪给弄爆炸了,悲楚难受一齐涌了上来,她想应该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还不够勇敢。

就是在这种快要崩溃的情绪中,她无意间走入了一间小诊所。

小诊所的门匾是用毛笔字写的,笔锋遒劲有力,“未续”两个字龙飞凤舞,笔力渐深。

未续,就是这家小诊所的名字。

这间诊所很奇特,里面没有药也没有病人,只有一个同古代一般的屏风,一张椅子,一张木凳,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那屏风把一室的空间隔为了两室,最里间的灯亮着,有一个人影,却看不清面貌,只知应是十分高大的人。

“坐吧。”低沉的男声,又有点熟悉。

陈青芒听话地坐到了凳子上,她精神有点恍惚,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看病讲望闻问切,小姐,你有什么心病呢?”低醇动听的声音,和刚刚的声音不大相像,那存在的熟悉感也没了。

说了望闻问切,却一语肯定是心病,这个吹嘘的医生多半也是个骗子。

陈青芒没说话,只是像古代电视剧里一样往屏风里伸了一只手进去,轻轻开口:“医生,请您帮我看看吧。”看看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那医生没回答,沉默在一室内蔓延,过了大概七八秒,对面的医生清朗地笑了一声,低柔道:“我不是骗子。”

“我知道。”软哝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哭腔,陈青芒收回了手,她又看了一眼表,分针指向三十八了,秒针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往前走,过半了。

陈青芒想自己真是矫情啊,自相矛盾的话还得说这么多遍,她埋头,缓了一会情绪,咬咬牙,轻声道:“对不起了医生,打扰您了。”她欲起身往外走。

那医生却从屏风里伸了一只手出来,长指夹住了木桌上的小本子,轻轻敲了敲,噔噔两声,他说:“请把你觉得难过或难以启齿的事情写下来吧。”

陈青芒垂首,看着医生那只骨节匀称的手,手指长而手,皮肤白,很漂亮。只有食指内侧有一处茧巴,他收回手。

那一晃眼,陈青芒看见了医生右手小拇指处的一粒黑痣,两粒芝麻大小,很独特。

她不多话,开始埋头写自己的心事,都是些很消极的话。

她有过很多次的恐慌,如果高考失败了会怎样,就算这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

如果喻钦真的喜欢别人了会怎样,这是她永远无法确认有多少的可能性的事件。

如果弟弟真的有事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烫过皮肤,晕染到纸页上,墨迹被染开,一层一层的,像是美丽绽开的花。

她把那个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本子推给了医生,然后安静地一言不发地等待。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医生放下了本子,对她说话,却是欲言又止。

他本该说,活着没有希望,这是什么悲惨可怜的人生呢。

可是他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又想到了很多,最后只是轻轻开口:“生活仍有期待。”

陈青芒走出了那个奇怪的诊所,摸黑走了很久的路才到家,她躺在床上,晚上做梦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流。

她想应该是她太想弟弟了。

第二天一早,她发了次烧,不愿出门,奶奶不辞辛劳地去药店帮她买药。

她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地,看着窗边的风铃,骑着木马的小女孩在自由旋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她闭眼睡了一觉,吃了奶奶买的药,到了中午烧就退了。

她人好了很多,心也是,没有那么歇斯底里要死要活了。

吃完午饭回到学校,重回不见硝烟的战场。

不知怎的,身旁的喻钦也没来,位置空了,风灌进来,在夏日里竟有点冷。

陈青芒埋头继续复习,写题写得够多了,现在只是在看错题。她看见了很多许萧给她批改的错题,他的字写得龙飞凤舞的,不是乖乖字,但很好看,很有笔锋。

陈青芒看了一会,收回心事,继续很认真地复习。

放学她和徐宛儿一起回家,高三教学楼里的灯关得越来越晚了,大楼前的横幅更换成了“十年磨剑只在今朝”,硝烟无声弥漫。

陈青芒和徐宛儿一起为彼此加油打气,他们也许诺以后要到同一座城市读大学。

晚上回去,陈青芒给喻钦打电话,他没接,她又发了好多条语音,他也没回。

高考倒计第二天,喻钦的位置仍然空着,陈青芒看着空荡荡的座位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空掉了一块。

晚上回家她继续给喻钦发消息,千般嘱咐他要好好的,要回来啊。可是对面仍旧没有任何的回答。

倒计时最后一天,喻钦的位置仍旧空荡荡的,书本还在原位,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青芒鼓起勇气去问孙全,孙全却也只是摇头叹惋着说不知道,说联系不上他的家人,也联系不到他本人。

他就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不觅一点踪迹。

那天晚上放学,陈青芒绕了很远的路,她去了江陵小区,熟悉的保安大爷为她打开了小区的铁门,她走到喻钦的家前,偌大的别墅在漆黑的夜里不见一丝灯火,空无一人。

她看着空荡荡的别墅看了很久,只是在离开的那一刻,看见了他们的未来轰然崩塌,分崩离析。

陈青芒回家已是近十二点了。

她掏出手机在十二点的时候给喻钦发:【你不回我消息,我们就分手吧。】

【喻钦,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你混蛋啊。】这句话一直留在草稿箱里,没有发出去,和很多没有说出去的话一样石沉大海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过了十二点了啊,今天就是高考的时间了。

她翻来覆去很久睡不着,然后发了一个说说,又快速删掉。

她发:为什么有些人就能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呢,还是这一切根本就只是我的一场梦,他这个人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

删掉动态的后一秒,徐宛儿戳她。

她说:【芒芒宝贝,别不开心了,今天就要高考了。】

【你当喻钦是个人渣吧,别影响今天的考试。】

陈青芒心里说:怎么能够?

可是她回:【谢谢你。】可是我还是好难过,他到底去哪了啊。

过了一会,徐宛儿像是下定决心,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然后又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语音的内容是她跟踪了喻钦,看见他最近一直跟一个女生来往。

陈青芒接起电话,听见徐宛儿说:“那里是个纹身店,他每天中午都去,他们交谈甚欢。”

“女生长得很漂亮,我问了一下周围的人,他们说,他们早就认识了。”

“芒芒啊,你不要再喜欢喻钦这个人渣了好不好啊,他不值得。”

陈青芒死咬着呀没回答,支吾着挂了电话。

捏紧手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一阵一阵钝痛,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原来一直以来喻钦喜欢的都不是她啊,是林佳佳吧。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早上又很早就出门了,只带着笔盒,她跑到林佳佳的店前,发现门也上了锁。

她早该想到的。

极度悲伤后是极度的平静。

她平静地走进考场,沉默安静地答题,同平时的每一次考试一样,不过是考完之后没有喻钦在等她的区别而已。

两天的考试,最后一堂英语的时候,她写完了试卷上的题,却在誊抄的时候,把英语改错题的答题卡留了空白,没有誊抄上去。

他们没有未来了,也没有相见清大的约定了,这空白的答题卡是她为了离开他做的最勇敢的一次决定。

考试铃声响起那一刻,她站立起来,安静地看着窗外,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就这样发生了,是什么心情走出考场的呢。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没有他的场景,这样的际遇这生都不会再有。

她的卷子被监考老师收走,窗外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哗啦啦地响,奔流不止,她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滚落。

这个现实残酷而悲哀,她和喻钦没有未来了。

抱着笔袋在下雨的操场上用尽全力奔跑,高考结束的铃声回荡在校园内。

高三教学楼有人扔卷子扔书,白花花的卷子飘散在雨中,像极速坠落的蝴蝶,破碎美丽,同学们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她听见有人说,“唔!这是最后一次穿校服了!”

她听见很多人说:“解放万岁!”

她看着那些人笑得真诚,笑得无畏,笑得坦荡,可是自己却快要难受死了,眼泪和着雨水掉落,她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那场雨冰冷了她好多年,经久不散。

当陈青芒第一次回柏市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以这样的结尾收场的。她的青春就像一个荒唐悲惨的笑话。八壹中文網

高考结束不过三天,她就被命运驱赶着前行。

在冰冷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她拿到了奶奶的病例单,一瞬间手脚冰冷。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就是医生不把病情告诉奶奶而要告诉自己的原因啊。

胃癌中转晚期,简直同五雷轰顶一般。

陈青芒捂着电话跑到街口去打电话,哭着告诉妈妈奶奶的病情。

妈妈没有凶她只是一直安慰她,轻柔的,耐心的,像很多年以前那个梦中的妈妈一样。

十多分钟后,她妈妈轻柔地告诉她,弟弟情况很不好,排斥反应严重,经常呼吸不过来,喘不上气,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医生说了,要再进行一次手术。

她哭着让妈妈把电话给陈铭杰,陈铭杰的声音很哑很弱,就轻轻叫了她一声“姐姐”,就好像已经没有力气了。

陈青芒蹲在地上,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回家时又是笑着面对奶奶,她联系好了买房子的人,在妈妈的意见下,和奶奶的同意下卖了那栋陪了他们几十年的房子。

买主很满意,他早就看好了这房子,问过姚芝芸很多次了,这次为了给孙子治病,姚芝芸同意了。

第二天,陈青芒把自己三年来的所有书和练习册拖到废品站去卖了,卖了一百多元。

然后联系家具公司,把家里的东西也卖的卖,扔的扔,差不多腾空了。

等到第三天离开的时候,手里握有的不过两张车票,一张病历单而已。

陈青芒背着书包,站在房间门边,心里平静而酸楚。

她最后一次走到书桌旁,拿出自己书包里的本子,撕掉一块,写下一句话,给喻钦,也是给自己。

然后她把纸条塞进了墙壁的缝隙里,没带走,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她还留下了一盘cd,是喻钦送给她的那首她最喜欢的《当爱已成往事》

关上门的那一刻,阳光照了进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尘土飞扬,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间飞舞,漂亮得像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雪花。

只不过却再也不是纤尘不染的模样了。

陈青芒搀扶着奶奶,拉着行李,沿着清水街街头,一点一点远去。

夹在墙壁缝隙里的纸条微微舒展开来,清秀迤逦的字迹写得认真又绝望,铺陈终结在他们的青春之中。

她说,

“不过最后都成空,活该一场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ps:小诊所店名“未续”意为“未完待续”

大家都猜到了吧,案子没结束。

校园部分就结束了,难受心疼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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