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宁静，半晌没有人言语。
苏蕴楼打量着凌揽月，凌揽月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苏蕴楼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凌小姐还想找在下谈什么？”
凌揽月道：“能谈的东西多了，只看苏城主想不想谈罢了。”
苏蕴楼摇摇头道：“除了后山的东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谈。”
凌揽月秀眉微挑，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就不耽搁城主的事情了。”凌揽月道。
苏蕴楼却并没有立刻起身，打量凌揽月的目光越发兴味盎然起来。
“凌大小姐，跟传言中可当真一点儿也不像。”
凌揽月好奇道：“不知苏城主的传言中，我是什么样子的？”
苏蕴楼道：“天真？善良？端庄温柔？”
其实苏蕴楼真正知道的消息里，凌揽月的性格是复杂多变的。
早几年的天真活泼，后来的温顺娴雅，再到最近这几个月的变化，苏蕴楼都是知道的。
但他先前并没有真正跟凌揽月接触过，也只觉得是凌家的消息封锁严密，他得到的消息有些偏差或者凌揽月长大了性格自然会沉稳得多。
这次在万俟家亲眼见到了凌揽月，他才知道这凌家大小姐绝不是他原本认为的任何一种类型。
凌揽月也忍不住失笑，“苏城主谬赞了。”
苏蕴楼道：“凌小姐既然不想跟我谈后山的东西，那就是想谈凉州西边那块地方了。”
凌揽月眸光微闪，看着苏蕴楼含笑不语。
苏蕴楼也不管她是不是承认，道：“我若是说，凌小姐想要那块地，就拿五千斤硝矿来换呢？”
凌揽月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苏城主这是想炸了什么地方？”五千斤硝矿全部制作成火药，使用得当的话都足够把朔云城炸掉大半了。
苏蕴楼笑道：“这个凌小姐不必多问，在下保证不在大靖境内。”
凌揽月有些遗憾，摇摇头道：“虽然我对苏城主想做的事情有些好奇，但这个我真的没法答应你。”
这就不是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即便是她舅舅那样的身份，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自找麻烦。
“或许凌小姐可以再问问别人，如果在下所料不错，鄯城对未来的龙朔军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凌揽月不答。
鄯城是大靖如今实际控制的领土再往西的一座小城。
一百年前那里是一座繁华的西北小城，一百年后的现在那里其实只是一处古城废墟。
百年间人物皆非，那小城早就被掩埋在了荒凉的戈壁荒漠之中。
其中有因为河道改道，也有因为外族入侵导致中原防线收缩等原因，等大靖朝真正重新稳固北方边界的时候，鄯城已经废弃数十年了。
整个小城只剩下残垣断壁，也没有百姓住户，更没有水源，大靖兵马也无法长期驻扎。于是那地方就长期处于被大靖和北晋反复争夺之中，直到双方都疲惫了，方才默契的各自后撤防线，那地方便渐渐沦为了三不管地带。
不过凌揽月却一直都记得外公跟自己说过的话，鄯城虽然没有百姓居住，但始终都是大靖的领土。
如果北晋人不去侵占，可以暂且不管他。
一旦有一日真正要和北晋人大动干戈，必须先拿下这个地方。
凌揽月原本并不太懂外公的意思，后来外公丢给她一张地图让她盯着看了两天，她脑海中才突然灵光一闪。
抢险占据鄯城并不是为了对付北晋，而是为了防备西荣。
若不堵住这个位置，大靖和北晋人打生打死，很容易让西荣人从西北这个豁口处冲出来捡了两家便宜。
凌揽月心念电转，面上却一片从容淡定。
“苏城主应该知道，龙朔军想要占据鄯城，并不是什么难事。”凌揽月道：“攻打白兰城或许有些麻烦，但白兰城想拦住龙朔军，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更何况，打仗是我舅舅的事，他老人家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苏蕴楼笑道：“这么说，凌小姐想谈的其实不是鄯城？龙朔军想要占据鄯城确实不难，但正如当年龙朔军退守凉州是一样的道理，占住了，守得住么？”
自从鄯城附近的河道或改道或枯竭，那地方就已经不适合住人了。
凑巧白兰城刚好在鄯城的上方，而且距离并不远。
虽然从鄯城往白兰城的路很难走，但从上往下引水却不难。
龙朔军想要长期占据鄯城，要么灭了白兰城，要么只能跟白兰城合作。
凌揽月点点头道：“苏城主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这个你可以去跟我舅舅谈。城主不如先听听我想要谈的事儿？”
苏蕴楼盯着她面上的神情，似在探究她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装着不在乎。
凌揽月面上带笑，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苏蕴楼长叹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原来这凌家大小姐对这些大事并不感兴趣么？反倒在边角处纠缠，倒是让人有些失望了。
“既然如此，凌小姐说你想说的吧。”苏蕴楼道。
凌揽月道：“陆观月，在苏城主手里吧？”
苏蕴楼一愣，挑眉道：“我似乎听说凌小姐师从药阁医圣？”
凌揽月笑眯眯地道：“不错，陆观月正是我那位不才被逐出师门的师兄。”
“苏城主抓他，应该不是因为跟他有仇，苏城主是想要用他的医术？”
苏蕴楼道：“难不成凌小姐连被逐出师门的师兄也要保？若是如此，可又是凌小姐有求于我了。”
凌揽月摇头道：“不，我只是想提醒苏城主一声，你如果抓他是为了让他给什么人治病的话，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苏蕴楼不解道。
凌揽月笑道：“苏城主难道没有打听过，上一个在陆观月心存怨怼的情况下被他治疗的人，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吗？”
苏蕴楼沉默不语。
凌揽月托腮笑道：“苏城主，陆观月油盐不进很难对付吧？”
“凌小姐想说什么？”
凌揽月道：“苏城主方才说了，我师从药阁医圣，是陆观月的师妹。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