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一岁不到，唐志淮就抛弃了她们母女，在外面养了情人。唐梨母亲还没死，那个女人就怀了孕。
——等孩子一出生，一看是个男孩儿，唐志淮更不着家了。幸好唐老爷子老俩口有良心，硬是咬牙将唐梨拉扯大。
——唐梨也争气，从小听话得不行，长大了更是考上重点大学，不像唐志淮那个儿子，被惯得无法无天，一点出息都没有。之前唐志淮领着那对母子回过村，那鼻孔朝天的样子，没一个村民喜欢她们。
——对了，有一阵子唐志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将唐梨接到了身边，也就三个月，原本好好一丫头，瘦得下巴都尖了，回来就怯生生地，连话都不愿意说了，气得唐老爷子要跟唐志淮断绝关系。
——要说这个唐志淮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唐梨就是生得好看了些，他就一口咬定他老婆在外偷了人，唐梨不是他的女儿，当真是二十几年从未管过她，也就是多一张嘴，桌上添上筷子的事，他当真不是人！
——哪怕唐梨考上重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喜事儿，可唐志淮一分钱都不愿意出。咱们村里人一合计，总不能让孩子白白耽误了，就想各家出点钱。可唐梨硬是不要，自己去办的贷款，听说平时上学还得出去打工才有钱吃饭，这孩子真是从小苦到大。
……
种了一辈子庄稼的李大壮根本不是顾惊羽的对手，在他的有意引导下，李大壮几乎将唐梨从小到大的情况都抖落了个干净。
顾惊羽从最初的双手紧握，身体颤抖，胸腔剧烈起伏，仿佛一个快要爆炸的大气球逐渐平静。
可若是李大壮足够细心，便能察觉顾惊羽看向他的双眼里爬满了红血丝。
喉间像是卡了鱼刺，疼得顾惊羽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她从小就被嘲笑没有父母，经常被人欺负，是吗？”
“到也没那么严重。”
就在顾惊羽紧盯着李大壮，誓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之时，背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却似乎夹杂着一丝喟叹的声音。
“这些事情还是问本人比较真切。”
顾惊羽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大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在背后说人闲话还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唐梨，你不是去山上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它们挺好的，不需要多操心，我就先回来了。”唐梨仿佛没看到李大壮脸上的窘迫，语气跟平时一样和煦，“叔，我看二娃那边在翻晒稻谷，你去帮下忙，我来招待顾少爷。”
“啊？哦哦，好好好。”
李大壮反应有些迟钝，等回过神后，赶忙小跑离开，根本不敢多看顾惊羽一眼。
拂过竹林的秋风已经带着几分初冬的寒意，轻而易举地将地上的枯叶卷向空中，打了个旋儿，带去了远方。
顾惊羽手指微微蜷缩，又惊又怕地望着站在高处的唐梨，素来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都能从容不迫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紧抿着唇，生怕一张口，那疯狂乱窜的心脏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刚从后山出来的唐梨借着地势，俯视着坡下的顾惊羽，发现这位素来矜贵的世家少爷像拥有华丽外表的家猫误入了街头，被梳理得顺滑漂亮的毛发乱糟糟地炸开，只能仰着脑袋，傻乎乎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有些可怜。
再看仔细些，就会发现他眼下浮着明显的青黑色，唇色也透着两分白，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个好觉了，才会这么憔悴。
唐梨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事情发展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大壮叔说的话信一半就好，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差。”唐梨说话调子有些软，好似劝慰，“当时选择办贷款，是我在贴吧里，听学长学姐们介绍说，办助学贷款的学生一般都能领到贫困补助。我寻思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就拉着朋友一起办了贷款。”
“结果入了学才发现身边大部分同学都抱着一样的想法，最后补助名额还是靠公开评比和学习绩点。”
顾惊羽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想配合唐梨故作轻松地露出个笑，可面对诸多狼豺虎豹，明枪暗箭都能谈笑风生的狐狸此刻唇角却有千斤重。
眼中浓郁的哀伤如流水般倾泄而出，仿佛整个人都被伤痛的浪涛所淹没。
唐梨动了动唇，一时间竟觉得说什么都是错，宽慰的言语太过单薄，在此刻都将化作伤人的利剑。
“逛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要不要去我家里歇会儿？就是这儿。”
唐梨指了指竹林后的房子。
顾惊羽片刻错愕后，赶紧点了点头，“……我很荣幸。”
唐梨笑，“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农村的小山路哪怕被村民们打扫得很干净，却也不算宽敞，两个人并排行走有些拥挤，顾惊羽便落在唐梨身后，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仿佛只要他一眨眼，眼前人就会消失一般。
地震后重新修建的房子，除了那一方整齐的围墙和开得旺盛嫩黄木玫瑰依稀能看出旧日的影子，其余的皆焕然一新。
三层楼房代替了饱受风雨的红砖瓦房，小院也扩张了一倍有余，开阔又敞亮。
院内搭建了一座小亭，木玫瑰和院角爬高的葡萄藤霸道地探出头来，企图将小亭也给圈进自己的地盘。
沿着围墙留下了一片泥地，栽种了一些常见的调味作物和花卉，整个院子都显得生机勃勃，充满了生活气息。
“喵呜喵呜——”
奶声奶气的叫声忽然从角落传来，隐约有催促之意，紧接着便是一阵扑腾水花声。
顾惊羽猜测是不是家里养的小猫掉进了水里。
果然唐梨加快了步子，从院角露天的水缸里，捞起了一只浑身湿漉漉却凶巴巴的小狗崽，狗崽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猫咪。
“又跑来偷鱼？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大点的鱼一口就能把你给吞了。”
“喵呜——”
浑身毛毛都湿了的猫崽看起来更小了，似乎只有人巴掌大，软绵绵的叫声像是在讨饶卖乖，机灵得很。
唐梨拿出干毛巾，将小东西裹了起来。
顾惊羽下意识拿起另一张，想帮唐梨将狗崽打理干净，然而手还没碰到它，小崽子就露出了一口狗狗绝对不可能有的尖牙。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