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章定城的路上。泥泞不堪。朱大海带着一队人马,旗帜招展,缓慢行军。昨夜的一场大雨。下得如盆倾。人困马乏。他们本来就是山匪,这是他们第一次远征。对于战争的认识,远远不如久经沙场的老兵。事前秦涛就对朱大海说起过,战争从未美好过。行军的困倦,厮杀的残酷,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朱大海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是,当真正起营拨寨之后,他才发现,语言永远取代不了事实。第一天,行军不过才六十余里。晚上就遇到了大雨。泥泞的路,导致今天行军更加缓慢。看着湿淋淋的人马,朱大海摇头苦笑。四千余人。搞得声势浩大,像是有四十万人似的。这也是秦涛的主意。朱大海听秦涛的话,对于秦涛所说之事,他从来没有认真去思考过,觉得自己只需要执行就是了。队伍的旗帜沾在旗杆上,飘不起来。这是一场索然无味的进军。黄昏迟迟到来。朱大海下令依山扎营。生火做饭。水倒是不用做难,到处都是水。夜月皎洁。朱大海这次行军,带了一个骑兵队,还有一个轻步兵队。一队两千多人,总共不到五千人。骑兵队长吴长贵,是朱大海上个月才任命的。这个人是个直性子。而且脾气火爆,对自己严厉,对下属要求也同样严格。朱大海正是看中了吴长贵的这种品质,才让他带领骑兵队。进得朱大海的大营。吴长贵双手抱了一下拳。“海哥。”
一如即往的憨声大气。“我有事要说啊!”
果然是吴长贵的风格。“坐吧。”
朱大海伸手道。吴长贵看也没看那张凳子,直接说道:“我站着说。”
“那就说吧。”
朱大海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懊恼,不让下属看出来。身为主帅。如果自己沮丧,那么必然军心溃散,一盘散沙。“将士们都有怨言了。”
“我们不过几千人,还是骑兵与轻步兵,要去攻打章定城,无疑就是送死。”
“海哥,我们的箭能射透城墙吗?”
“我们的马能飞进城去吗?”
“几千兄弟,就因为秦涛的愚蠢决定,全部送死去吗?”
“章定城有几万守军,人家每个人撒上一泡尿,就能把我们淹死,你不能否认吧!”
吴长贵的黑脸上满是怒气。整整一天,他被路上的黄泥气的不得了。又听到下面的人嘀嘀咕咕,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亲自过来,想要朱大海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朱大海没有马上回答。他缓慢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沙盘桌沿,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吴长贵。全部的威严落在吴长贵的脸上。“海哥,我……”纵使吴长贵有脾气,但面对如此的朱大海,也难免心有胆怯。“我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胡扯八道。”
吴长贵梗着脖子。看样子是要豁出去一死,也比话憋在心里要好受些。“你是队长,不是小兵。”
朱大海沉声说道:“士兵可以有怨言,但你不能,更不能置疑我的决定。”
“我再次告诉你,此次行军是我的决定,与秦涛无关。”
暂时镇住了吴长贵。没有处罚他。警告他如果再有下一次,定斩不饶。吴长贵鼓着腮帮子退了出去。朱大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回椅子上。“秦涛,我的好兄弟,你可千万不能坑我啊!”
朱大海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去攻城,别说城内有几万守军,就是几千人,他们以逸待劳,也能把自己的军队冲杀的七零八散。四千多人。都是鲜活的生活,是他朱大海的兄弟。要是就此全部断送,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一将成名万骨枯。说起来真的好顺口,可是真正的执行起来,却是如此的痛苦不堪。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的,不是牲口。“秦涛,我的兄弟!”
朱大海闭上了眼睛,心里暗想:“你不会真的把我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吧!你对我朱大海有恩,我朱大海万死难报,可是我手下的兄弟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能陪葬啊!”
外面有风声。火光透过大营稀薄的布,隐隐可看到摇曳的火光。有人在吵闹着。有马在厮鸣着。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就能到章定城了。章定城!朱大海心中苦笑。他从来没有去过章定城。这是第一次去,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去。难不成再也回不来了。四千多兄弟,都要因为秦涛的错误决定而客死他乡吗?秦涛的决定是否错误?朱大海难以回答自己。可是他知道,山寨里一共一万五千兄弟,秦涛自己就留下了一万有余。就连朱大海他最为得意的火枪队,也被秦涛给留下了。莫非……“不可能,不可能……”朱大海突然了想到,秦涛是不是要夺取自己的位置。然后,朱大海马上否认了自己。如果秦涛真的想当老大,只需要他一句话,自己马上就可以让给他。就算现在,朱大海也觉得自己对秦涛言听计从,他秦涛与真正的大哥无疑。朱大海没有睡,也睡不着,却也懒得睁开眼睛。轻步兵队的队长悄然掀开了帘子,见朱大海背靠椅子闭着眼睛,他缩回脖子退了出来。“海哥他累了,我们还是不要烦他了。”
轻步兵队长对吴长贵说。吴长贵的脸很黑,像被炭火薰过似的。其实,朱大海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他不想再说话。一任他们去怀疑吧!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阵凌乱的声音。好像是探马回报了。朱大海听得很清楚,只是他懒得搭理。“呼啦!”
大营门被掀开,一片月光随风涌了进来。桌子上的一排烛火,摇摇欲灭。朱大海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吴长贵与斥候一起走进来。斥候单膝跪地。“报,秦涛传来口信,让海哥带军火速调头。”
朱大海猛然站起,吼道:“秦涛当我是傻逼玩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