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霜深深觉得，自己跟不上羽澜的脑回路。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是要去逛灯会的，一个人也是逛，两个人也是走，还能陪着说说话：“那你帮我问问夜凌绝，看看他去不去。”

羽澜顿时满脸兴奋，没想到自家小姐这么直爽，比羽沐那个遮遮掩掩的直接多了。她刚想说好，就听到了顾昔霜的后半句：“他要是去，咱们三个就一起去；要是不去，那就咱们两个去好了。”

羽澜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吞吞吐吐：“那个，小姐，你跟药侯世子逛灯会，奴婢在旁边跟着……不大合适吧？”

顾昔霜一脸茫然：“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害怕他？”

她疑惑地看了羽澜一眼：“不至于吧，他那个人虽然有点喜怒无常，倒也还是个正常人哪，你连我爹都不怕，怕他干什么。”

羽澜张了张嘴，觉得这话简直没法接。自家小姐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难道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自己应付得了羽沐这样羞于启齿的，却败给了小姐这样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羽澜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奴婢看花灯喜欢不走寻常路，怕是跟您二位逛不到一起去，奴婢还是先去帮您问问世子爷先！”

顾昔霜茫然地看着羽澜的背影，一头雾水。虽说问夜凌绝也是要做的事，但是离灯会还有好几个时辰，夜凌绝又不会丢，羽澜跑得那么快做什么。……戌时，华灯初上，青州的灯会也拉开了帷幕。虽然在这几年里，青州的民生被傅荣重创，导致青州的灯会，盛况远不能与其他三州相比。但是遇见了这样的大喜事，老百姓的快乐却是发自内心的，良辰美景遇好事，更显得喜气洋洋。因此青州这场灯会，倒比其他三州往年的灯会更热闹几分。虽然现在是五月中旬，但毕竟是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的，顾昔霜便没有选择轻纱的衣裙，而是穿了一件蒸栗色织浅彩藤萝蝴蝶纹提花绫琵琶袖上衣，配了一条雨过天青色软烟罗百褶裙，臂间挽着胭脂水色的轻纱披帛，淡雅之中带了几分娇嫩。长发则是绾成了垂鬟分髾髻，带着一色碧玉千叶牡丹垂珠步摇，鬓边装饰了几朵玉蕊金瓣花。施了粉黛之后，顾昔霜又在眉心画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中间花蕊处以呵胶粘了几枚珍珠妆饰，眼尾处亦画海棠花瓣，粘一枚珍珠。这是她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对着镜子琢磨出来的，号为棠珠妆。顾昔霜本来生得就明艳，眉目尤其动人，这棠珠妆能将她容貌的长处发挥到十分。身为女子，她自然也是有几分爱美的，既然是要去逛灯会，当然要以最美的妆饰去。等顾昔霜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连因为等了许久而连连抱怨的顾仲侯都看直了眼睛，其他人更是不必说。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惊艳的同时还有几分羡慕嫉妒恨。顾仲侯生得威武雄健，眉目刚烈，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他女气。可是神奇的是，顾昔霜的眉目间分明有着顾仲侯的影子，却是如此这般明艳动人，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一时间，凡是已经成家立业的属下无不委屈巴巴，怎么人家这一家子就这么会长？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一家子歪瓜裂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顾昔霜笑着走到众人面前，四下里看了看，眼中透出一丝疑惑：“夜凌绝呢？”

羽澜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顾仲侯心中警铃大作：“问他做什么，咱们且逛咱们的。”

顾昔霜摇摇头：“你们先去吧，我再等他一会儿，之前是我让羽澜去通知他的，这会儿跟你们走了，倒好像我言而无信，排挤他一样。”

顾仲侯神色微变，还颇有几分愤愤，虽说那小子长得也算周正，可是自家闺女怎么还能上赶着找他呢？他正要议论几句，身边自以为会意的属下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直接七嘴八舌地把他簇拥了出去：“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那侯爷咱们先去逛灯吧！”

“就是就是，我都等不及了，侯爷咱们快走吧！”

“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顾昔霜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将老父亲带走，又看了看天色，心里泛起了嘀咕。她这一下午光琢磨穿什么衣裳了，也没来得及问问羽澜。这个时间了，怎么人还不出现，夜凌绝该不会是不想来吧？顾昔霜正在纠结，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便知道是夜凌绝，连忙转过身来，却是微微一怔。此时夜色已深，太守府里各处也上了灯。在她身后，夜凌绝一席玄色织金锦长衣，腰间配皮质嵌金蹀躞，长发整齐地笼在金螭冠之内，整个人沐浴在昏黄灯光之下，遗世独立。夜风幽浮，带得他身上灯光忽明忽暗，唯有一双明眸始终璨若星辰，深深地朝她望了过来。“听见外面的声音，还以为你先走了。”

顾昔霜回过神来，不由得微微拧眉：“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何到现在才现身？”

他要是早点出来，就可以赶上大部队了。夜凌绝默然片刻，他能说实话吗？不，还是算了。要是告诉顾昔霜，他听了羽澜的话，还以为顾昔霜是约他单独出游，纠结了一下午要穿什么衣裳，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结果到了之后发现是一大群人，顿时不知道是否该出现，结果在柱子后面屏息躲到现在——他的一世英名，可以不用要了。不过，让夜凌绝没想到的是，顾昔霜居然会选择留下来等他。他早已习惯了顾昔霜独来独往、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忽然被她这样珍而重之地等上一回，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了。顾昔霜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她从前只当夜凌绝是金主、上司、合作伙伴，倒真没拿他当个男子看过。今夜这一眼，才让她恍然发觉，其实夜凌绝的形貌，也堪称绝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顾昔霜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后知后觉。跟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待在一起，居然成天想着怎么赚他的钱，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应该多看几眼才对。夜凌绝此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朝她示意：“走吧。”

顾昔霜点点头，正要提步，却忽然一怔。这香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