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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人世几多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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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墨率先懂了,好容易心地善良一回,解释道:“鬼换魂被称作‘阴阳地狱药’,因为朔日和望日会分别发作两次,是为一阴一阳,朔日毒发在体内,只能看出血肉紧绷,筋脉抽搐和扭曲,看不到伤口,五脏六腑一半被火烧,一半被冰封,依次更替。望日,伤口在体表,非常明显,每一道伤痕皆深可见骨,血肉翻飞。想来,你亲眼目睹过!”

许闹微微一顿:“哪一种……”谢文墨明白她要问些什么,也很干脆地打断了她:“你该听过一句话,叫‘有苦说不出’,所以不用我说了。”

离歌瞬间惊呆了,满脸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呢?”

秦枫倒是全都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英眉紧蹙,朗目望着离歌,嗓音失去了以往的清润,满是沙哑和低沉:“颂扬,鬼换魂这个名字你可能记不住,但是这首诗你应该略有耳闻——一味阴阳地狱药,三十春秋老年功。退却浮华名利忘,生死转瞬皆成空。”

离歌恍然大悟:“所以,念卿是中了毒?”

谢文墨懒得废话,准备推门而入。许闹背过身走向远处:“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了,他如果问起你们,就说,我以为他先回了万家村,所以回去找他了。”

君鹤,为什么你什么都瞒着我,就为了让我能好好的活着?可是我不好,一点都不好!难怪十月初一你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明知道我会去前线还是失踪了,我知道,你若是毒发肯定不会是在贺江东那里,只会是燕州那座山中的地牢里,这样安全又可靠,比在外面好很多,比如现在这样……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却不过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每个月两次毒发,一次昏迷三天,两次就是六天,难怪你总说时间不够,这如何够呢?谢文墨一掌劈断门栓,走进不是很宽阔的屋子,用火折子点燃了两盏油灯。秦枫微微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看着冷炕上的八尺儿郎缩成一团,汗水打湿了三千墨发,绿色的直裾湿透,贴在身体上,还能看出一条条经络在皮肉下翻滚、跳动,桌面上扔着一张人皮面具,地上扯下的是外披。离歌先凑了过去,撩起青丝,瞪大了双眼:“梅仙羽?!”

对方好似并未听到周围的动静,离歌才发觉,君念卿被毒药折磨得失去了所有感官,而且没有一丝内力。谢文墨见两个人都在一处发愣有些不悦,推过离歌,拽着君念卿的手腕大致诊了诊脉,运内功保住君念卿的神志,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毒发,内力尽失,我替你运内力,减轻痛苦。”

君念卿干裂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字:“好……”谢文墨一手扶住君念卿的肩,一手贴着后心处输送内力,整个过程面无表情。君念卿慢慢缓过劲,断断续续地问着他:“夜灯……在哪里?”

谢文墨抬了抬眼皮,眼珠子都没转动,张口就来:“她没看到你,以为你回万家村了,就自己先过去了。”

秦枫这才回过神,疑惑万分,见他有力气说话才问:“君鹤,母蛊不是我亲自给你的么?为何,你的火蛊没有解掉,反而跟寒冰草融合成了‘鬼换魂’?”

君念卿憔悴而虚弱,眼神都迷离涣散,尽量简述道:“你给我的时候母蛊就已经死了,我们都被人算计了。有人想一箭三雕,利用子玄他们‘替天行道’,解决我这个梅帮余孽,如果我不死,就会因为你骗了我,对秦楼心生怨怼,我熟悉秦楼,所以报复起来会更加致命!”

谢文墨仍旧态度冷硬:“我是被人下了幻梦汁才会找你麻烦,跟武林的那群伪君子不同。我是真小人,从不搞那些虚假的东西!”

秦枫却摇头,笃定道:“你不会报复秦楼,你是用毒绝妙,但你的心是正的,世人可以说梅冷心肠歹毒,但绝不能说你。秦楼也是你的家,爷爷是你的玉爷爷,父亲是你的秦伯伯,怎么可能!对不起,君鹤,我不知道母蛊死了,还给了你,让你陷入希望又绝望的两难境遇,抱歉……”君念卿笑了,霜染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他自然也知道霜染是怎样的人了,所以才会说,是他们都被算计了:“不必致歉,这不怪你。那人不是算错了嘛!秦楼没事,你没事,我很开心。你说得对,秦楼也是我家,除了雪域之王的表兄,我还有你这个好兄弟不是?”

他的命是“卦仙剑圣”秦湘玉救下来的,为此耗了半生功力;虽说玉爷爷是为自己的儿子秦鼎鸿,以还梅冷毒杀下母亲的救命之恩;可秦伯伯带着他远赴极北之地漠河,只为将火蛊的蚕食降低,同样费了五成内力保住他的命;而霜染,从未想过将自己用恩义栓在身边,反而给了他随时离开秦楼的承诺,千金一诺,不愧是霜染,不愧是秦楼!离歌摸着下巴上又长出来的胡须:“霜染,你夫人不是说当年你们在黔地发生了一件事,很怪异,你怀疑你们的客房进过陌生人,因为你明显感受到空气中有陌生的气息,还有内力浮动过的迹象,可偏偏你夫人什么都没有看见。按理说,你夫人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会撒谎,所以……”秦枫原本温润清雅,听到“呆头呆脑”四个字,剜了一眼:“所以是在客栈后院起火的那夜,有人进来毁了母蛊,并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谢文墨实在觉得三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贺兰雪不仅易容术卓越,还尤为擅长幻术,跟狐狸似的!”

君念卿眨了眨自己的狐狸眼,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你抢我话也就罢了,还侮辱狐狸?”

谢文墨嘴角一抽,又开始了他最拿手的毒舌大法:“你是狐狸眼又不是真狐狸,这么蠢,怎么当得了狐狸!”

离歌觉得谢文墨连着他们三个一起给骂了一顿,轻咳道:“我说谢文墨,公公才嫌我们婆婆妈妈呢~”谢文墨黑了脸,不想说话——他自宫以后,没有了胡子,嗓音也有了变化,微微偏女性,想了想,还是不服气:“羡慕我,你也可以自行了断的~”离歌气的跳脚:“呸呸呸,老子才不要!你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还有夫人~”谢文墨浓眉一挑:“我有女儿,叫谢晚晴,不孤寡!”

君念卿觉得这两个人能一直吵下去,开口分享着消息:“贺兰雪跟令氏一族有契约,岭南谢门从断肠崖截杀后,脱离了他们,不再纵容门派弟子追杀,尤其是……夜灯上门打了谢文卿以后。所以,我怀疑,这次叛国的是庆阳王府,通敌的是令氏一族,毕竟,贺兰雪是北狄人,对他而言,借两国交战削弱浥朝势力,北狄也可以重新洗牌……不过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说法是对的。”

离歌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小孩好像今年才二十五吧?”

谢文墨继续毒舌:“你今年倒是三十五,脑子也不过如此!”

君念卿服了,平常谢文墨没这么多话的,今天也不知怎么,莫非气不顺么?秦枫却很明白谢文墨,可能是因为说谎,自己跟自己赌气,也在担心许闹,就她一个在外面等着,不知道怎么样。等君念卿的毒发作完,整个人陷入深度昏迷,谢文墨径直让离歌把君念卿扛走——对,他才不要扛男人!黎明时分,四个人走出来。许闹倒在冰冷的地面,不省人事。秦枫跟谢文墨几乎同时掠到她身侧,由谢文墨揽住双肩,拖起一只手,才开始把脉,英眉再次拢起来,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啊……”谢文墨冷漠地瞅着他:“把话说清楚!”

秦枫虽然脾气好,但不能求着他说话还这么命令,自顾自地给许闹喂了药,又握住她的左手腕开始输送内力,直至谢文墨快要发飙才娓娓道来:“她中过寒冰草之毒,君鹤救了她,但她身体余毒未清,所以心症愈发严重,受不得过大的情绪波动,比如亲眼见到君鹤毒发会心疼死的。同样的,君鹤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也知道她的心思沉重,所以一直躲着她;她也知道念卿就是君鹤,因为见识过君鹤毒发的样子才避开君鹤,不让君鹤为她分心……他们都是为了对方着想!”

谢文墨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半晌才说:“梅仙羽的身份也不能暴露,否则那群伪君子找到梅仙羽的痛处,就会为难许闹,梅仙羽舍不得。许闹……大概还能活多久?”

秦枫摇摇头:“没有定数。”

谢文墨等秦枫收手,才抱起许闹:“离颂扬,回到万家村,你记得在梅仙羽醒来之前,把他的人皮面具还给他,就当做,许闹还不知情,也让梅仙羽少操点心。”

离歌郑重的点头答应,他知道谢文墨是一辈子的毒舌,但是对认可的人,还是会很尊重地叫对方的表字,而非直呼其名,所以他也没有闹脾气。一行人开始飞速离开燕州城,往万家村山脚的院落,他们都在村子最里边,挨着万灵山。大家都在各自收拾行囊,准备即刻启程离开,因为大规模的战争,一触即发!北狄一夜间没了副帅和主将,又死了一位王子和小将,主帅跟副将下落不明,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所以现在也是最佳的战机。然而此时,许闹跟君念卿一直没能苏醒过来,大家就一起等着他们俩安然无事。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一个穿红衣守着君念卿,一个穿绿衣守着许闹;一个叫“爹爹”,一个叫着“娘亲”。天色欲明,寒风彻骨,犹似刀割。阴暗的天空似要飘雪,一副不祥之兆,惹得人心头突突地跳着,很是压抑。 许闹醒来后,劝着大家先行离开,她自己等君念卿醒,两个孩子总也不听劝,气的许闹想变泼妇骂街了。“娘亲,鸢儿害怕这是最后一次见爹爹了,娘亲让鸢儿守着爹爹,好不好?”

红衣女童拉着许闹的手臂不住的乞求。许闹心中却是“咯噔”一下,不只是小女儿,她自己也是心慌意乱,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秦枫温声说道:“我也留下来,可以帮点忙。”

“得了吧,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离歌仍旧黑色劲装,站的笔直,显得干练。秦帅极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我现在不能用功夫,留下来还不如苏儿和鸢儿学了几年武功的,我就先走了,省得给再你们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竹尘赋跟刀凛冽护送她:“我跟刀大哥保护阿秦去鸢州竹家。”

“缥缈,你带着你爹去凌风谷守着,冥夜和昼白在这里,你们就替我打理好凌风谷。”

许闹见其他人说不动,只好命令父子二人离开。秦枫同样让秦柏离去:“二弟,秦楼许久无人,你回去跟小岂看着,好好的修养一番。”

秦柏一直唯大哥之名是从,所以拱手行礼:“好!”

斛律鹰还想说什么,被斛律缥缈拉走,斛律缥缈心里明白,有些事应该不方便他们在。于是,冬月初二,留下来的人还剩了秦枫、离歌、贺江东、谢文墨、昼白和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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