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虎头坡之上,万里高空,骤然绽出两道刺眼的光芒:一道金黄火焰,一柄冲天刀光。轰隆隆!如同天神击鼓,如同天威发作,方圆百里声势惊人。沉睡的桑鬼城,各处都亮起灯光,如同夜空下四处点缀的繁星。城主府一片嘈杂。李心儿穿着大红婚袍,披头散发冲到街道,手上提着剑,大喊道:“一定是郑郎与王小花打起来了,我要去助他。”
吕布身影出现,拦住她的去路,沉声道:“大嫂,不能去。”
李心儿大怒,长剑指向吕布,斥道:“郑郎正在城外死战,你这做兄弟的却拦着我救援,是要造反不成?”
说话的功夫,铁血营其他几条汉子也过来了。常遇春扛着长矛,满脸都是欢喜的表情:“我就知道,依老大的性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弄死那王八蛋!”
其他兄弟也都摩拳擦掌。吕布依然挡在所有人面前,神色平静:“老大吩咐了,今晚无论发生什么,城门不开,任何人不得出城。”
“什么?”
“这是何道理?”
“白天可是交过手,那王小花邪门的很……”“老大不一定降得住他。”
“这个时候,就别讲江湖道义了,并肩子上啊!”
“大管家,你到底什么意思?”
兄弟们都很着急,想出城把王小花那孙子给砍了。吕布摇头:“这是狂鲨的吩咐,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我等不得出城,你们若想抗命,尽管离去,坏了老大的事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吕布抬出“狂鲨”的名头,摆明是要公事公办了。大伙均是默然,自从吕布做了深海的大管家,经手的很多事情都是机密,就算是对兄弟们也不能说,大伙也都理解。可就这样回去睡觉,也实在睡不着。赵云沉吟片刻,道:“奉先,老大到底有什么计划?事到如今,没必要给兄弟们保密吧?”
“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
吕布缓缓摇头,“老大子时回来,取了个包袱又走了,没有多交代,只是不让我等出城。”
“这……”大伙面面相觑,暗道这叫什么事?片刻后,常遇春丢掉手中长矛,嘟囔道:“既然是老大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老子回去睡觉了。”
这厮没心没肺,竟然真的拐了回去。众人也是无奈,各自依着兵器向城外张望,吕布见这里没事了,便亲自去城门盯着——既然老大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城,那就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李心儿心急如焚。郑飞跃的这群兄弟,她自然是信任的,可想到郎君在外面拼命,心里就像火烤一样,这种状态下很容易说错话:“吕兄弟……没骗我们吧?”
此言一出,几个兄弟脸色微变。也幸得当事人和大嘴巴的常遇春不在,几个兄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赵云强忍着不悦解释道:“绝无问题!”
李心儿自然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可她没心情细究,喃喃道:“如今郑郎身居高位,想事情还是要慎重一些。”
她没说吕布有问题,只是让大家想问题谨慎些,站在主母的立场上,李心儿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所以根本没多想。奈何,汉子们就不这么想了。张定边心直口快,拱手道:“我愿担保,若大管家起了二心,大嫂尽管取我项上人头,绝无二话!”
“不是……”尉迟恭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尉迟也愿以人头担保!”
“你们误会了……”韩世忠报刀冷笑:“大嫂,我们这几个,是跟着老大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你若怀疑我们的忠诚,老大就真的没人用了。”
李心儿急的连连跺脚,看向没有发言的赵云,道:“赵家兄弟,你替我说句话啊。”
赵云脾气好,温文尔雅,所以李心儿与他的关系最为亲厚。熟料,赵云也是满肚子牢骚,摇头道:“老大不在,大嫂就是城主府的天,要拿兄弟们的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话说重了。城外还在轰隆隆作响。李心儿既担心郑郎的安危,又被这些桀骜的男人灌了一肚子委屈,竟是没忍住,当场哭了起来。“我……我没那个意思。”
“你们都欺负我,郑郎回来我就走!”
“呜呜呜~”女人的绝活是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兄弟们都傻眼了,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一个劲挠头。远方的街道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是吕布回来了,神色阴沉。赵云开口道:“奉先……”“不用说,我都知道……”吕布打断赵云的话,眼神肃穆,“自古以来,都是主辱臣死的道理,如今虽无君臣,忠义却在,谁给你们的胆子顶撞大嫂?”
韩世忠嘟囔道:“大嫂怀疑你有二心,兄弟们也是气不过。”
“我没那个意思。”
李心儿连忙辩解,“都是误会。”
吕布一双冷目扫过众人:“看的出来你们都有火气,那我问你们,洞房花烛夜搞成现在的样子,谁心里的火最大?是你心有所属的赵子龙?还是你嗜酒如命的韩世忠?”
赵云和韩世忠忍不住低下头。今晚谁最委屈?无疑是李心儿!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希望自己人生最重要的典礼,被最搞成一团乱麻,沦为笑谈。所以,李心儿最有资格发火,相较而言,他们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不吭声了。吕布面对众人,一字一顿:“主!辱!臣!死!尔等顶撞大嫂,便要家法伺候,每个人去密室领三百鞭子,速去!”
赵云带头,满脸羞愧地离去,其他人也都跟着去领鞭子,倒是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常遇春,反倒因祸得福,免受一顿皮肉之苦。李心儿苦笑:“其实不怪他们,是我说错了话,该领鞭子的人是我……”吕布摇头,沉声道:“老大总是惯着他们,个个都忘了规矩,这次正好借大嫂的手敲打敲打他们,省得日后翻了天。”
“吕兄弟言重了。”
吕布踌躇片刻,叹息道:“大嫂,您实在没必要委曲求全,这是您的家,我们都算家臣,哪有主家被家臣欺负的道理?您该打打,该骂骂,都是土里滚出来的糙汉子,不会放在心上。”
城外雷声轰鸣,李心儿忍不住叹息起来。吕布亦叹息:“大嫂,回去休息吧,老大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您也多担待,终究没有给您一个完美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