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个小姑娘。”

淡黄色的窗帘依旧拉得严实，桌上的本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厚厚的军用笔记本电脑，绿色荧幕闪着刺眼的光，将上面女孩的大头照模模糊糊地映在青色的发丝上。

不，这不能是自己做出的事……

刘海垂下遮住了纤纤玉手，手指缝隙中流落的泪珠倒映着荧幕的光，屋中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一样，只能听见电脑内部散热风扇的轰鸣声。赭石色的皮包倒在一边的床上，压得床单都向这里皱过来。皮包的外层拉链开着，从里面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个左轮手qiang的握把。

“的确是这个小姑娘。”

加入组织，是她到生下女儿为止最开心的事情。她依稀记得，那个薄荷色的本子是她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开始用的，那时组织成员还留存了许多，为了防止自己忘记组织里的事，这个本子当了她的笔记本。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太不懂事，将组织的秘密一股脑全记在了本子上，还出尽风头说要杀遍全世界的顺浪。本子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组织的规矩，最后一条只有一句话：

“组织成员禁止发生内斗。”

这还是自己亲笔写的。

昔日的好友已经被敌人的能力击败，酒红色的发丝早已消失在了战场上。那个自以为是的顺浪，把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当作正义看待，早早地就暴露了诅咒的能力。青发女人中了敌方的咒，这次的惊慌感并不能使她习以为常。组织和女儿，她必须选一个。要么亲手杀掉组织里的一个人，要么亲眼看着女儿死在自己怀里。这一枪，开出了余生的后悔，仿佛电脑上的荧幕都在嘲讽她，就像子弹打在了她自己身上似的。

“的确是这个小姑娘。”

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几天前刚刚去跟顺浪组织的成员打了一仗，昨天就找了个人杀，还是刚刚加入组织不到三秒的新人，而且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并且跟组织内部成员有着血缘关系，自家的女儿还跟她玩得正好……随机发下去的邮件，接收者为什么偏偏是她啊。青发女人坐在转椅上一动不动，只有哭泣带来的身体轻微颤抖能证明她还有一丝生气。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组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

“妈？”

短发的初中生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短款皮夹克，提着单肩书包回到了家里。嗅迎面而来的饭香味并没有出现，她也不以为意，不过是又加班了嘛。捡起茶几上纸巾盒旁贴着的打了卷的便条，上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三句话：“妈妈下午要加班了”“你自己做饭吧”“记得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了”。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把便条重新贴回纸巾盒上。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便条打卷的底端，她这才发现上面多出来几个字：

“妈妈爱你❤”

最后的那个爱心的线条是用签字笔勾勒的，黑色的笔墨已经晕染进了水彩笔的一小片殷红中。奇怪，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她放下刚刚拿到的录取通知书，打开了对面左边的一扇门。呼啸而来的冷风使她猝不及防，飞起的窗帘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将桌子上摆着的电脑毫不留情地吞噬，那绿色的荧幕也消失不见。初中生走近窗框，将窗帘拉开，很显然，窗户是面向她大开着的，连纱窗都没拉上。这不由得让她一惊。她赶忙将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十一层楼的高度足能抹杀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不禁怀疑母亲是不是跳楼了。好在楼底下并没有什么轰轰闹闹的景象，母亲的能力足能把自己从三十多米的高空中救下，于是她为此捏了一把汗。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母亲。

……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时间又推移回现在。松郡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掏出一根缎带把搭肩过腰的部分系紧，发现四周的“听众”逐渐多了起来。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那女人才消失的。当时可是谁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自己也闭口不谈。”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暮漓单手撑着桌角，“组织的过去我们都不知道，就连本子上都没写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是不是顺浪？”

松郡再次谈笑自若地握着手里词典般厚的历史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恰恰相反，鄙人也是个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