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港都的经济早已腾飞，诞生了一批有闲有钱的收藏家，反省西方潮流，索源传统文化，追求琴棋书画、收藏古董品玩，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收藏市场爆发出非常巨大的需求。与此同时，港都的需求辐射到了台湾、东南亚以及欧美，海外亦有喜好收藏、热爱投资中国艺术品的华侨同胞，但由于政治原因，无法直接在大陆采办藏品。于是大家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了港都。此时大陆的情况是百业待兴，内地的国营文物商店要卖文物完成经济指标，但国内缺乏必要的经济购买力，只能向海外寻找收藏转卖方向，还没有回归的港都，就是最佳的出路。广交会便应运而生，是合法的文物交易途径之一。港都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由贸易和税收政策，及政治、经济、地缘位置等因素，文物得以集聚、交易、收藏和投资，便成了最大的文物艺术品的中转地。明式家具自然也在其列。从数量到品质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1985年、1989年，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珍赏》和《明式家具研究》先后在港都出版，掀起了明式家具的收藏高潮，不论是收藏人数还是交易数量，都达历来之最。财币动人心，伴随而来的，家具的走私也更加厉害了。二道贩子们用王世襄先生的书，按图索骥，在国内搜集明式家具精品，再倒卖给前来淘宝的家具商人。物以稀为贵，明式家具收藏的高峰，同时也是明式家具的精品走私高峰，不得不让人喟叹唏。家具体积庞大，以最常见的官帽椅，圈椅，或是八仙桌而论，也比大件的瓷器大很多。体积变大，就不得不考虑运输的问题。恰巧的是家具偏偏还都是榫卯结构，可以拆卸组合。古代的能够匠无论如何聪慧，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用集体智慧创造的榫卯精巧的结构，给文物的倒运者提供了便利。于是乎，商人们从大陆购得古旧家具，为了节省运输成本，同时也为了避人耳目，就将每件家具都拆卸，变成一根大边、一根枨子，再用麻绳和麻布捆扎好后，装箱运到港都。拆装的家具零件，运输到港都以后，还不等重新组装，就有商人前来挑选。毓和能够在一堆古家具散装材料中，逐一寻找到原件，再组装为一件完整的家具，这是需要一定本事的，并非一般古董商，或收藏家所能为之。商人便聘他验收货物，并代为组装。古玩行的老规矩，货物不问来路，钱财不问出处。当时条件下，只有行家与专家才能在市场上，从第一手渠道，挑选到上品的明式家具。方府摆设的红木家具，包括黄花梨万历柜，黄花梨竹节圈椅，就是他以货物抵换工薪的杰作。西方收藏家是黄花梨明式家具的最早追捧者，他们自以为读懂了这种造型简约的东方审美，对中国家具的态度不仅仅是收藏，同时附带着日常实用的观点，更珍爱带有“鬼脸”的材质。但在原产地作为日常陈设，并使用过的家具，不仅古朴，有老坏，有残缺，有磕碰，还陈旧，有污垢，有黑渍，这种原汁原味的原生态的家具，显然不符合西方收藏家的展览要求，只有将原来红黑紫绿，颜色斑驳的岁月痕迹（作为古董标志的皮壳与包浆）褪去，才能在现代家居环境中协调融洽。当古旧家具运到港都以后，在原始面貌下，特殊的木材纹理，都看不清晰。收藏家自然会要求全面清除，家具商便对这层原始皮壳进行清洗打磨，然后“烫蜡保存”。这样精工“修饰”，再“包装”之后，被原始皮壳掩盖的“鬼脸”木纹，又清晰可辨，原本看上去陈旧的“花梨”家具，也会焕然一新。二十年过去，待到中国人意识到，明清古董家具是珍贵文物时，收藏似乎已经有些迟了，因为中国珍贵的明式家具，已经被外国人抢先收藏了。毓和也曾预测，现存明清家具的70%都在海外。他眼睁睁看着它们流散海外，却无能为力。在利润面前，文化不值一提，在走私商面前，文人不堪一击。无意中撞见，只能当作没看见，碰巧听见，只能佯装没听见，必须装聋作哑，危急时候甚至装疯卖傻，才能狼嘴脱身，苟且偷安。倘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有所顾忌，恐怕早已横尸街头吧。出污泥而不染，同流而不合污，是世间最凶险的事，也是蠢得要命的事。排除异己，是保利之本，是安全之需，除了自己人分杯羹，外来争食者一律不可信。异己是颗埋藏在地下暗沟的地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就被什么人踩响了，搞爆了。要么促成异端暴死，要么坐待异己自毙，因为只有死人不会说漏机秘。世间所有的稀缺品，不管是才华，还是美貌，不管是荣誉，还是钱财，在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会招至危机。好比珠宝玉翠，原本沉睡地底下几万年，人类为了满足自己，把它们挖掘，切割，钻孔，研磨，镶嵌，修整得光彩夺目，标上价码，摆上货柜。它们招惹人类了吗？它们妨害人类了吗？它们有自保能力吗？它们有拒绝的权益吗？万物为我所用，为我创利，为我服务，是人类的自我需求，我得到货物，我付出金钱，我购买绝品，我划出大钱。钱为本，利益至上，于是乎人也物化，被用钱来衡量，来标价，什么都可以谈拢。挣了非分之钱，就要承受额外之负。这是他被六指驹拿捏的痛点，也是他不能公然报警的原因。事做留痕，兽过留迹，既瞒不过别人，也骗不了自己。行差踏错，就有代价，必须承担。要不然，甭提赎罪，还会越陷越深，万劫不回。黑到极限，就是白，阴阳互生，太极循环，白到极限，就是黑，物极必反，乱极必治。虚与实，正与邪，美与丑，善与恶，破与立，无形依故，转动顺然。人生天地间，不能顶天立地，至少做个人，像个人，是个人。别无选择，唯有直面，他只能找龙凤榜暗中解决。毓和说：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身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毋须问值不值得！王静怡说：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也。毓和说：我没做好，也做得不对，自罚三杯。王静怡说：人可以恪守自律，但却不能阻止疯狗对自己的狂吠。毓和一笑：多留几件多好，但再想一想，留又能怎样？我能活多少年，还能享受多少年？王静怡说：不要回头想了，还是向前看。况且无价之宝都是身外之物，所有收藏品都是“暂得”而已。毓和说：二十年前，血气方刚，想建功立业，宁愿与狼共舞，不甘与狗为伍，不料遭到反咬，此生不得安宁。王静怡说：事无定势，水无固态，变化无穷，一切无常数，慢慢来，不要急，急啥呢。毓和说：佛讲顿悟之因果，觉醒之相照。他们用残暴手段，威逼胁迫人家在他们面前跪下，只不过反映出他们是昧心，背德，有违法的害怕，有慌乱的掩盖，不要崇拜，不要尊敬，只要恐怖，屈从。王静怡说：最佳态度，当然不是畏畏缩缩的屈从，唯唯诺诺的跟从，战战兢兢的顺从，没了人的自然自在，等同于把人迫害成了一堆木头，一群宠物，一屋玩具。毓和说：佛渡有缘人，宣扬用成全换来感激，用帮助赢得喜欢，热爱之，维护之，才有希望。王静怡说：小时候，我搞恶作剧。我妈打我，用棒槌，往死里揍，说人人平等，要团结友善，骂我抖机灵，捉弄人，就是不尊重人。毓和说：希望你长大后，不能做缺德事，成恶心人。王静怡说：当时揍我的时候，不能理解我妈的用意，认为她以大欺小，以力压人。毓和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王静怡说：教导我要以德服人，以善感人。毓和说：前人栽树，后人荫凉。王静怡说：任何权势，钱财，都不会长久不衰，但良好的家风与教养，却可福泽千秋。毓和说：历经沧桑，心地澄澈，不仅可信，还可靠，这是人的光芒，照亮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