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外,小白和寄锦已经到达了大堂。满屋的陈设与白天时看到的,并无二般,只是夜晚看的并不分明。小白围着大厅左转右转,似乎在寻找什么。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有,从前经常来这,应该早就察觉出来。寄锦想道。可小白这样的反常,确实让人生疑,或许,真有不易察觉的地方也未可知。他轻手轻脚地翻弄着陈设,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可找遍了所有地方,却一无所获。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寄锦怀疑到。就在这时,小白突然喵喵叫了几声,一个劲儿地用爪子扒大堂桌上的沉香炉。难道,这便是关窍所在?寄锦来不及多想,疾步走去,用力转动了沉香炉。轰隆一声,原本陈列着物件的古董架转动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密室,透着微微的光亮。小白欢喜着叫着跑了进去。云寄锦略作迟疑,也跟了进去。两人正在畅谈时,忽而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紧接其后是不甚清晰的喵喵声和沉重的步伐声。陆川神色巨变:“不好,有外人来了!”
惊鸿翊有一刹那惊慌,但立刻冷静下来,看到不远有一方屏风,隐匿了气息,躲在屏风之后。“哎呀……本想晚上一个人找个隐秘的地方躲着喝,不料还是被你找到了。”
见寄锦到来,陆川端着酒杯,叹息调侃道。寄锦见此,尴尬道:“抱歉,前辈,是晚辈的过失,不该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您。”
“你倒是厉害得很,深更半夜,连这个地方你也能找到。”
陆川虽面带笑意,言语见却透露着压迫。寄锦自觉失礼,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小白跳到了陆川腿上,喵喵叫着,撒娇似的在陆川怀里打滚。“我说呢,平日里寄锦这孩子是出了名的沉着稳重,怎的这次让人大开眼界,原来是月光你这小鬼头啊。”
“出去玩了这么久才回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找到好地儿,逍遥得不愿意回家了呢。”
陆川逗着月光,喜笑颜开。寄锦恍然大悟:“小白,不,月光原来是您的灵兽,实在是失礼。”
“哎,不妨事不妨事,回来就好。”
陆川连连摆手道:“倒是我,该谢谢你,把月光给我送了过来。”
“前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寄锦行礼,抬头时无意间瞟见在桌子的另一边,多了一个半杯的酒。除了前辈,难道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这密室之内?他并未声张,心中却存了疑影。虽然云寄锦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却被陆川尽收眼底,他心下了然,故作叹息。“人啊,年纪大了,最怕孤独,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年轻的时候,我与夫人,在桃花树下饮酒作乐的时候。”
“那时候,当真是最美的光景。可惜啊,岁岁年年人不同,终究只剩下我一人。而今也习惯了多斟半杯酒,也算是聊表祭慰吧。”
惊鸿翊躲在衣柜里,听到陆川这些“情深几许”的话,一直抿着嘴唇,不敢笑出声。人人都只知陆老心思机敏,却不想,陆老一生未娶,却连这样平白的胡话,都说的这样让人信服。“前辈节哀顺变,还需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既然如此,云寄锦也不便再说什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等云寄锦走远,陆川关好密室大门,月光便跳了下来,直直地奔向屏风。陆川笑道:“小翊儿快出来吧。它呀,早就知道你在这儿了。”
见此,惊鸿翊走了出来,月光欢喜地什么似的,便要跳到她身上。但看到惊鸿翊严肃而深沉的面容,却一时间有些也害怕。它瞬间收起了自己动作,胆怯地走到大厅中趴下,还时不时地用余光观察着她的表情。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惊鸿翊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如今这伤如何?还疼吗?”
月光听到此话,瞬间表情变得委屈巴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惊鸿翊,似乎是受了天大的疼痛。惊鸿翊终究是心有不忍,她隐去了自身的邪气,向月光招了招手。月光惊喜不已,飞也似地蹦上了她的腿,这里蹭蹭那里嗅嗅,似乎要记住这个味道。惊鸿翊低下头看着月光,眼神温柔似水,手也轻轻抚着月光的毛发。见陆川疑惑,便把月光为自己受伤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陆川听完,感慨道:“万物皆有灵,更何况,月光与你之间签订了灵契,便是此生都无法分开了。”
“是了。从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无法再对月光如此狠心了。”
“我明白,月光也明白。不然月光便不会这样,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其实,谁又会喜欢去做一个恶人呢。”
惊鸿翊的笑容有些惨淡。“小翊儿……”“罢了不提了,”惊鸿翊复而说道。“看如今这个月光这样活泼,倒是云寄锦的功劳了。”
“云寄锦这个孩子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良善之人。”
陆川说道。“早在结界异动,我便知月光身遭不测,却又很快稳定下来。”
“陆家村人只当是天有异象,而我却在云寄锦处感受到了月光强大的灵力,想来定是有他协助了。”
“如此,我倒也安心了,希望不是所托非人。”
惊鸿翊深沉道。“但为保万全之策,云寄锦,还是要劳您费心了。”
陆川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惊鸿翊便起身道:“今日叨扰够久了,我该走了。”
“再多呆一会儿吧。”
“不了,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是以云寄锦的才智,应该很快会察觉到不对。为了陆家村的安全,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既然如此,陆川也不便多留,只能送惊鸿翊离开,就在离开的刹那,陆川叫住了她。“小翊儿,”他说道。“要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惊鸿翊心被温暖了,回头笑道:“陆老,要保重啊。”
夜色下,陆川脚下的一团雪白显得格外耀眼。它前爪抬起,似想跟随她,惊鸿翊却粲然一笑:“月光,你也是。”
月光心下明白,只能不忍地收回了爪子,注视着她。惊鸿翊却不再回头,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寄锦回到家中,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喝边回想着刚才情景。小白,不,是月光,竟然是陆前辈的灵兽。如此,陆前辈和月光便是这个村的守护神了。他复倒了一杯继续饮起来,看着从前逗月光玩的绒球,忽而笑了。平日里他深居简出,虽与陆家村人相识,却并不常走动。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倒也没什么,自从月光来了,他的生活也充实起来,闲来无事,也会与月光玩闹。月光极其灵性,大约是看他日子过得“艰苦”,一日外出便特地给自己带来了一条鲜活的大鲤鱼。它还傲娇地放在桌子上,昂首挺胸,并不看他,弄得寄锦哭笑不得。而今月光离开了自己,心里还真有些不舍。寄锦水足之后,准备休息,心却突然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袭来。不对,不对,这一切都看起来太完美了,这样的毫无破绽,反而让人更加生疑,一定有哪个细节,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他仔细回想重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错过一丝一毫。是了,是了,他想到。刚进密室时,他嗅到了酒香是桂花酒,酒香甘甜醇正,是地道的西冥特产。可陆家隶属于北望惊鸿家,即使在净世,也是北望的清冷气候。就算陆前辈见多识广,有一副上好的酿酒功夫,可这个条件下又如何能做的出这样正宗桂花酒?且现在与世隔绝,与西冥互通贸易想来更是不能了。正想着,云寄锦脑中一个片段闪过。他刚看见陆前辈起身行礼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气。因为与陆前辈交流,且感受得并不真切,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而今想来,或许……云寄锦的想法一出来,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陆前辈……他不愿这样去想,可推论,却不得不让他这样想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他想着,走出了屋门,门外的月亮甚是清明,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映得人世清白。但愿,是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