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璟离开鸿盛医院之后,独自驱车去了一趟瞻园。易澜岚面对这个经常造访瞻园的年轻人,嘴上说着嫌弃他的话语,心底却是在替自己的外孙女而感到些许的欣慰。至少,他是个愿意主动扛事的男人。“阿苓她,知道你的打算吗?”
“暂时还没有跟她坦白。”
易澜岚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把电控按摩椅上,微微闭眼享受按摩椅上锤击的力度。听到司徒璟的回答时,她有些意外地张开眼。对上年轻人眼中的坚持,她收回视线,暗中瞥了眼坐在自己附近的林叔,有些欲言又止。一个小时左右,司徒璟离开瞻园。林叔静默地站到易澜岚的面前,像一棵经年饱受风霜的松柏、投以几抹淡淡的眸光。他说:“易董,你总是觉得要让阿苓成才,就势必要让她吃上许多的苦。但属下觉得,这样对阿苓很不公平!”
“那你对我公平了嚒?”
易澜岚脸色微变,按下按摩椅上的关闭按钮。“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告诉我……当初,你跟随阿承,虽说是一同入赘到我们易家,但由他亲手创下的那些产业,却随着他的离世而消失。你只跟我讲产业还在易家人的身上,却没跟我坦白,全部留给了阿苓!”
“我答应过承哥,在合适的时间里,会坦白一切的。”
林叔垂眸,神色坚定。“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间?”
易澜岚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内一直憋闷的心绪。说:“如果不是从司徒璟对于商会的一些盘算来推断,你是不是根本不会、与我谈及阿承的弟弟还活着的事实?”
“对不起,岚姐!”
林叔郑重地屈身,神色变得哀伤。不是他不愿意告诉一家之主的易澜岚,而是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真相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即便很多时候,他很清楚易澜岚在针对易茯苓时的特别用意,无非就是在试探那份隐匿在他心底的秘密罢了。“算了,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都没关系。”
易澜岚冷眼看向院门的方向,嘴角上扬,说:“既然阿承选择的继承人是小阿苓,将代表身份的狮戒一并留给了她。那日后,小阿苓的事情,我也可以不管。”
林叔没有说话,心底就像多加了一块大石头。压抑和无奈,就像一对好兄弟般朝他的面门打了几套组合拳!他安静地看着易澜岚高傲地转身上楼,留下一道倔强又可怜的背影。仿佛岁月沉浮,在每一个人的转身刹那都交了底。那些不愿低头的过往和乞求万事顺遂的可怜模样,就像存在胶片里的时光故事。用显旧的方式,藏下一段又一段的真实生活。他知道,自己要开始做离开的准备了……易茯苓回到瞻园时,已是深夜。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林叔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等着她。“林叔,要不要出门吃点宵夜?”
“好。”
易茯苓二人开车来到市区一条很热闹的夜宵街,琳琅满目的街边烧烤,风味独特的地方小食,看得林叔险些失去表情管理,像个不断发现新奇事务的孩童,嘴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这家的羊肉汤锅看着很不错,再整点配菜,烫壶黄酒……”林叔回头时,易茯苓朝他点了点头。“老板,就依照我家长辈点的这些,开始配菜吧。”
“好嘞!两位随便坐……”老板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点啤酒肚。他在配菜间忙碌的时候,收银台那边站着一个15岁的少年人。少年见易茯苓二人选坐在最靠里的一个角落方桌位置,机灵地将餐具等物整齐摆妥,临走前,还不忘特意嘱咐了一句:“有任何问题,可直接按下桌子边缘的那个红色按钮。”
“好的,谢谢。”
林叔看着少年人端着各种菜色进出的身影,颇为感慨地说:“我像他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承哥一起闯荡江湖。来Z城之前,我们有些时候,基本是吃了上一顿没有下一顿,大晚上的还会一起窝在别人用废纸壳搭建的帐篷里。有时候运气好,就能租到一间杂物间凑合着过一段特别冷的日子……”“我记得有一次,承哥看中一个苍蝇馆子。然后,为了想要做出他的拿手菜,就去那个苍蝇馆子当了1年的后厨徒弟。”
“我猜,您肯定也在那里帮忙打杂。”
易茯苓认真聆听林叔的话,听到感兴趣的部分,还会搭上两句话。“是啊。”
林叔一副回忆往昔的满足,欣慰地看着坐他对面的易茯苓。她与承哥太像了!无论是眉眼,亦或是性格。这时,老板亲自领着少年人一同端着汤锅和其他菜过来。“二位慢用。”
“谢谢。”
他们离开时,易茯苓感到林叔的状态有些不对。于是,她关心地问道:“林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又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口机会?”
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大圆眼晶亮灵动。林叔被易茯苓盯得浑身不自在,无奈又好笑地坦白道:“就属你鬼精灵!我确实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开这个口。但你既然开口说了这个,那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的意见?会是什么事呢?是有关易氏的?还是有关司徒璟的呢?易茯苓心起疑惑,面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平和模样。她提起烫好的酒壶,谦卑地给林叔倒了一杯黄酒。然后,她用公筷夹起一片烫熟的羊肉,放到他面前的碗内。动作自然随意,看得林叔一时感慨万分。“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私底下追查承哥的真正死因,也知道,承哥把那本日记簿留给你的用意,是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可以完全接手他留下来的产业……”林叔一口干掉杯中酒,夹起碗内的羊肉,细细地咀嚼道。“这些年,你看似身份光鲜,但与普通人家的小孩也没什么不同。呵呵,可能,也就今年的这个生日,才收到了几份与你身份所匹配的礼物。你会怪我,或者易董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易茯苓面色微微下沉。“曾经怪过,你和外婆,我都怪过。”
林叔知道,易茯苓没有撒谎。可除了心疼之外,他又不得不下狠心去要求、她必须再成长得快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