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发问,“你莫不是对别的男人一见钟情过?”
李琴南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怎么就扯到她有没有一见钟情的对象那里去了?李琴南刚想张口否认,蓦然想到八年前的旧事,那个少年笑着安抚她的样子,以及她藏在水底看着那少年渐行渐远的狼狈背影。李琴南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咽不下、吐不出来,只觉得异常难受。程璟见她神色有异,瞬间便染上了急色,“你不会真对哪个野男人一见钟情过吧?”
从他的语气来看,大有李琴南一承认,他便要杀人灭口之势。李琴南听到这话,脑袋清醒了一些,眼神幽深,“没有。”
她对他可不是一见钟情,纵然那少年长得很是符合她的审美,但她到底是生死场里搏命的,深知皮相之下什么魑魅魍魉都有,自不会轻易动真感情。那人真正走进自己心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听到李琴南否认,程璟才平静下来。她说没有,他便信着呗,还能怎么样?程璟又翻起了搁在腿上的话本子,百无聊赖地继续看了下去。李琴南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也看起了手上的话本。一时之间,马车车厢内十分安静,只剩下翻书的声音。等到日影西斜,程璟才将手上的话本子看完。他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嘴里嘟囔着,“感觉这也没啥好看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李琴南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那是你没有领会其中的精髓!”
程璟犹豫了,“它还有精髓,它不就是一本胡编乱造的话本吗?”
李琴南夺过程璟手上的话本子,随便翻了几页,“那我问你,这书里头的女子,为啥要为了情郎选择赴死,他的情郎又为什么要为她殉情?”
程璟语气迟疑,“因为,爱……”这话说完,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连忙否认,“不对,让本王猜猜,两家是世仇,这两人表面相爱,其实只是在互相算计,最后两人的双双赴死也只是同归于尽——”李琴南无可奈何地瞧着他,非常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思维。明明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般的爱情故事,生生给他搞出了个阴谋论出来……李琴南合上书,揉揉自己跳动的额角,“别乱说!他们就是像你前面说得那样,是为爱而死!”
程璟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只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那他们两个还真是愚蠢透了!”
李琴南可不管程璟这狗男人之前想说什么,见他这么不解风情,也只能愤愤地夺回自己心爱的话本子,可不想让他手贱看完了来一句“愚蠢透了”的点评。天很快便黑了下来,这次他们运气好,紧赶慢赶还是在完全不能行路之前赶到了驿站。李琴南坐了一天,此刻能下来透透气,自是迫不及待。她利索下了马车,新奇的目光落在驿站结构上。环境观察得差不多了,李琴南便在驿站里头支的小桌上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看着苏先生同驿站使者争论着什么。看哑剧终究是没有什么意思,李琴南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她站起来,朝苏先生走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先生跟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在苏先生旁边站定,刚听了几耳朵,还没来得及发问,苏先生就先转过头来,惊奇地看着她,“王妃,您怎么没跟王爷呆在一起?”
李琴南莫名其妙,她闲的没事干嘛要跟程璟呆在一起啊?她瞧瞧面上挂着圆滑笑容的驿站使者,问苏先生,“出什么事了?”
苏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附耳将事情说给她听。原来,在他们到达之前,便有一队前往京城的队伍住了进来。那领头的官员驿站使者不敢得罪,直接便将他安排在了驿站中最好的天字房中。谁知道,那高级官员前脚刚住进天字房,后脚就来了程璟一行人。天字房只有一间,其他的房间要么狭小潮湿,要么许久未尝打扫,属实是无法匹配金尊玉贵的贵人。程璟是王爷,那官员再大也大不过王爷去,理应让出天字房,但驿站使者害怕惹上麻烦,苏先生又不想暴露程璟的王爷身份引来不必要的祸端,两人便开始就谁去通知那官员腾出房间一事起了争论。李琴南听完只觉得索然无味,一个房间而已,住一个晚上对付一下就好了,哪有那么多说法。她打了个哈欠,“你们王爷是啥想法?”
苏先生答道:“王爷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琴南想了想,最终开口,“在驿站有房间住就不错了,昨晚你们王爷可还是在野林子里睡的呢!”
苏先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在林中露营是没有办法,但到了驿站,住的是下等房间,让别人瞧见了,只会损害王爷威仪。李琴南见自己说不服苏先生便也懒得管这件事情了,只召了个小厮过来,让他给自己找个差不多的房间休憩。小厮见李琴南穿着打扮和言语气度皆是不凡,立刻明白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顿时神色一凛,谄媚地将她迎进了一个紧挨着天字房的房间。李琴南四处瞧了瞧,见这处还算干净整洁,没有她想象中的老鼠蜘蛛一类,心中也甚是满意,随手给了小厮一个碎银,挥挥手让小厮下去了。但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李琴南才站起来关好门,打算先在柔软的床铺上躺一会儿,再下楼用餐。但她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李琴南的睡意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吓得无影无踪,她恼怒地从床上坐起来,很想出去找隔壁房间里的那位理论理论,但想着这时间还早,也不至于因为一个重了些的动静就去找人麻烦,又歇了念头。她说服了自己,再次躺下,这次还没等她闭眼,就又是一声巨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