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目光中终于有了犹豫，“但我不信你。”
程璟冷笑了一声，“现在是本王在给你机会，可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周旺瞧了瞧自己的亲人，语气放得很平，“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何必让王爷你如愿？”
“周老爷倒是看得很清楚！”
程璟见周旺不为所动，也不跟他玩文字游戏了，直接单刀直入，“但周老爷也别忘了，只要本王愿意，包括你在内，周府没有一个人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况且，谁说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的？只要给足了周老爷时间，凭周老爷在扬州的地位，焉知不能将周府保全！”
周旺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程璟的目光落到被周瑾紧紧地抱在怀中的陆氏身上，“周老爷可还记得，本朝存在一条律法，遗腹子无罪？”
周旺顺着程璟的眼神方向望去，瞧见陆氏时顿时目光一颤，再结合程璟的话，如何不理解他的暗示。周旺沉默了许久，程璟也不打扰他，只留足了时间任由周旺思考。不知过了多久，周旺终于开口，“王爷可能保证，我周旺的孙儿能活到长大成人？”
程璟看他神色便清楚他想明白了，满意地一笑，“本王可以发誓。”
“天皇贵胄的誓言傻子才会当真！”
周旺眼神犀利地看着程璟，自己慢慢站起来，“不过，若王爷今日放过我们周家，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存放贡银的地方！”
程璟也不纠结，放下茶杯，踱步到周旺跟前，“好，本王今天便放过你们周家！”
周旺得到保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吐出了两个字，“苍山。”
“苍山之上有个破庙，庙里摆着一尊神仙像，将神仙像移开，便能看到一道暗门。从那暗门里进去，就能看到贡银了！”
周旺说完这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将地方告诉王爷你了，王爷可以放过我们周家了吧！”
“这是自然。”
程璟唇角微勾，冲着暗卫做了个手势，眨眼间，满周府的暗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脖颈上的凉意还在，周府之人还真以为之前自己所见皆是幻觉。暗卫消失了，程璟也不多留，只笑着瞧了一眼尚且心有余悸的周府众人，便转身离开。“最好不要让本王发现你在说假话，否则，后果自负！”
周旺低声应了是，目送着程璟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离开，目光中翻滚着的是无穷的恨意。等程璟诸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身在人群中搜寻，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瞬间勃然大怒，“吴管家呢？他去哪了？他逃了……”李琴南坐上马车时还能听见周旺暴怒的吼声和高高低低的哭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只看着刚刚演了好一出戏的程璟，目光中带着明显的疑问，“真的就这样放过周府了？他们可是犯下了偷盗贡银的重案呢，按理说要诛灭九族呢？”
程璟微微敛眸，“周家是必定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落向车窗外，“周旺这个人怕死、怕出事，但真将他逼到绝境谁也讨不了好，像今天这样诈一诈，反倒能让他心存希望，不敢随便鱼死网破，我们才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行吧，就跟在骡子前头吊着跟胡萝卜一个道理，吃不着，但有希望，便会一直供人驱策。李琴南对程璟攻破周旺心理防线的手段也有些惊了，想不到，在京中一向直来直往，习惯用身份压人的八王爷也有一天也会智计百出。说到底，还是由于这是扬州，不是程璟熟悉的京城，行差踏错一步便要将他们一行人的性命不得不赔进去，才逼得他不得不捡起他最瞧不上的心计。这皇帝明知道他这儿子性子傲气，还专门将他弄来孤立无援的扬州，真不知道该说他心狠还是说他料事如神。程璟注意到了李琴南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的目光，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你那什么眼神？”
李琴南收回目光，没回答他的问题，换了话头，“王爷，你说，那周旺说的是实话吗？他真就这么容易地将贡银藏所说出来了？”
程璟目光冷了几分，“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本王手里，他若不傻，必定会将这藏匿贡银之所供出来！”
“只是，周旺是商人，他心中清楚，没有白底黑字、签字画押，任何口头保证都是水月镜花，他将藏匿贡银之所说出来，是在向本王示好！”
他看向李琴南，语气平静，“但更主要的是，他在暗示本王，他还知道其他事情，他还有利用价值！”
周旺想告诉他，自己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暂时不能对周家下手。是了，周旺那么精明的人，如何猜不到程璟除了找回贡银之外还有其他目的。站在周旺和知府后面的人还没找出来，前任知府的冤屈没有洗清，其他对贡银动手的富商名单没有得到，如此种种，周旺身上怎会缺少利用价值。只要程璟愿意给他喘息的时间，周旺便会将他知道的秘密一个个说出来。李琴南不由唏嘘，将也将目光落向窗外，“也不知道周旺接下来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程璟语气讥讽，“他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了。”
“一个是拼命地刺杀本王，期望着本王早日死在这扬州城。另一个，便是为他两个儿子娶妻纳妾，努力为这周府啊，留下一个可以活命的遗腹子！”
“他要不那么贪婪，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李琴南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匆忙的驭马之声，随之而来的是车轮在青石板上骨碌骨碌滚动的声响和一道熟悉的叱骂声。“快点！快点！耽误了本官的事，本官要你们好看！”
李琴南和程璟对视一眼，都辨出了这属于知府的嘶哑嗓音。而知府，正带着一伙兵士，赶往周府的方向。